脚步虽轻,却刻意放重了落脚声,连衣角扫过墙角的动静都没藏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玄甲卫的人跟上来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之后,这些人都得重新训练,这跟踪技巧实在太差了,跟没藏似的’
李承乾本就好奇温禾刚才出门前的叹气,这会儿见他神色平静,却又隐隐透着些无奈,忍不住小声问:“温大,你刚才叹什么气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情。”温禾笑着摇了摇头,故意岔开话题,“咱们先去县衙报备,完了便带你出城去,游学的地点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一提游学,李承乾顿时忘了追问,眼睛亮了亮,连忙点头:“好!”
他心中也一直想着被人叫一句先生。
两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到了郑县县衙。
县衙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虽不算高大,却也透着几分威严。
门口的石阶上,两个穿着皂色短打的皂吏正斜靠在柱子上,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往来的人。
见温禾和李承乾两个半大孩子径直往里面走,左边那个满脸横肉的皂吏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们,粗声粗气地喊道。
“嘿嘿嘿,站住!没看到这是什么地界吗?县衙重地,也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能随便闯的?”
他上下打量着温禾和李承乾的布衣,见两人穿得普通,语气里的不屑更甚,连带着眼神都飘到了天上。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要是惊到了里面的上官,有你们好果子吃!”
李承乾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顿时皱起了小眉头,刚想开口反驳,就被温禾悄悄拉了拉衣角。
温禾上前一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两文铜钱,悄悄塞到那皂吏手里。
“这位上差,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是来游学的士子,想找书吏报备一下,劳烦您通融一下。”
那皂吏捏着手里的铜钱,掂量了两下,脸上的横肉缓和了些,却还是没挪步,斜着眼睛问:“游学的士子?有凭信吗?别是来混吃混喝的骗子吧?”
他在县衙门口待久了,见多了想靠“游学”名头蹭好处的人,对温禾这话自然不信。
“这是我等的凭信。”
温禾连忙示意李承乾,李承乾从布包里掏出吏部颁发的凭信,递了过去。
那皂吏接过凭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虽不认多少字,却认得上面鲜红的吏部印鉴,知道这东西假不了。
他把凭信还给李承乾,又往温禾手里多塞了一文铜钱,语气缓和了些:“行了,进去吧,书吏在偏厅呢,不过提醒你们一句,最近县衙里忙,别到处乱逛,报完备就赶紧走。”
温禾笑着应下:“多谢上差提醒,我们知道了。”
说完,便牵着李承乾走进了县衙大门。
刚绕过前院的影壁,李承乾就忍不住小声问:“温大,刚才为什么要给他钱呀?咱们有凭信,他本来就该让我们进来的。”
在他眼里,凭信是吏部发的,比铜钱管用多了。
温禾摸了摸他的头,耐心解释:“这些皂吏平日里辛苦,赚的钱也少,给点铜钱,是让他们方便行事。咱们出来游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跟他们计较,才能省不少麻烦。”
李承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悄悄记下了温禾的话。
温禾将他眼底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压低声音,再次提醒:“别忘了,你现在只是郑县来的普通游学士子李大郎,只是一个寒门子弟而已,出门在外,收敛脾气才能少惹麻烦,懂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承乾心里的小委屈。
他脸上泛起一丝讪讪,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温大,我以后不会了。”
两人顺着县衙的石子路往里走,又问了两个路过的差役,总算找到了书吏办公的偏厅。
推门进去时,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书吏正埋首于案牍间,手里的毛笔飞快地在纸上书写,听到动静才抬头看来。
“你们是……”
书吏的目光在温禾和李承乾身上扫了一圈,见两人都是半大孩子的模样,手里还拎着简单的布包。
等温禾和李承乾说明来意后,他顿时露出满脸惊愕。
“你们两个小娃娃,是来报备的游学士子?”
他放下毛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满脸疑惑:“这吏部是怎么想的?竟让你们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游学?莫不是……”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揣测。
莫不是这两个孩子家里得罪了贵人,才被打发出来遭罪?
温禾早料到会有此反应,当即上前一步,笑着解释:“上官有所不知,此次游学本就有启蒙乡童的用意。您别看我家小郎君年岁小,却早已启蒙,如今已识得千字,《论语》《孟子》也能熟读大半,教乡童识字绰绰有余。”
“哦?”
书吏闻言,眼睛顿时亮了,满脸的惊愕转为惊讶,他放下手里的毛笔,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小小年纪便能熟读儒家经典?倒真是难得。”
他捋了捋山羊胡,默默点头,显然对温禾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随后,书吏仔细查验了李承乾的吏部凭证,确认印鉴无误后,便从抽屉里取出一贯用麻绳串好的铜钱,递了过去:“这是你在郑县游学的初始销,县衙先行垫付,日后县里会根据你教授孩童的情况续支,教会一个孩子识百字,可领一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