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漆黑如墨,上面用鎏金赫然刻着“百骑”二字,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
见状,那不良帅双腿猛地哆嗦起来,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对着张文啸等人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颤音:“不知上官在此,是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这就带人退下,绝不敢叨扰!”
他始终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连乱瞟都不敢。
虽说地位卑微,可“百骑”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那是直接拱卫皇城、随侍陛下左右的。
之前的两次贪墨案,让长安城内人人自危。
寻常官员见了都要忌惮三分。
如今这些人乔装打扮出现在曲江池畔,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帝陛下和太上皇,定然就在附近。
不良帅心里透亮,李世民与李渊这是有意隐瞒身份,他自然不敢擅自揭穿,只盼着能赶紧带着人溜走,别撞在枪口上。
“让他过来吧。”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一声淡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方才在博饦摊前吃面的老者、中年人与少年,正静静地看着他。
在场的摊贩们还懵懵懂懂,不良帅心头却“咯噔”一下,如遭重锤。
他早有耳闻,如今执掌百骑的高阳县子温禾,不过才十一岁。眼前那少年的年纪,恰好对上。
若那少年是温禾,他身边的两位……
想到这层,不良帅的膝盖都快不受控制了,差点当场跪下去。
“让你的人都散了,你自己过来。”
张文啸审视着他,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是是是!”不良帅忙不迭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手下厉声喝道:“都给我滚!谁要是敢在附近逗留半步,仔细你们的皮!”
卖画的老汉,手还在哆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被打红的脸颊,望着那些跑远的不良人,又看了看挡在身前的百骑卫士。
最后目光落在温禾身上,忽然朝着他深深作揖:“多谢小郎君,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啊!”
这一拜如同开了头,其余摊贩也纷纷反应过来,有卖胡饼的青年,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都朝着温禾的方向拱手行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多谢小郎君!”
“小郎君公侯万代!”
今日若不是这少年出头,他们怕是免不了要被拖去万年县的牢狱里吃苦头。
温禾被说的都有些讪讪了。
特别是李渊和李世民,还调笑着看向他。
“公侯万代?倒是也不错啊。”李渊捋了捋胡子,然后特意朝着李世民看了一眼:“这便是民心。”
“是。”
李世民自然知道。
但李渊是他父亲,所以故作听训的模样。
在他们身旁的那店家已经懵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
不良帅定了定神,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到摊前,离着几步远就停下,腰弯得像张弓:“小人……小人范彪,参见……参见……”
他实在不敢暴露李世民他们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能死死低着头,额头几乎要抵到胸口,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眼前的贵人。
“好了,别参见了,坐吧。”
李世民指了指温禾对面的空位,语气听不出喜怒。
范彪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小人不敢!这等席位,岂是小人能坐的?”
他偷眼瞟了瞟那空位,只觉得那木凳上仿佛长满了尖刺,别说坐下,连靠近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您就别为难他了。”
温禾在一旁笑道,目光扫过范彪发白的脸。
“他现在能站得住,就已经不错了。”
范彪连忙附和,声音抖得像筛糠:“是,是,小人站着就好,站着听训就好!”
此刻若是地上有条缝,他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早知道净个街能撞上这尊大佛,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先前还觉得这是个能捞油水的好差事,如今看来,分明是送命的活计。
真要是把陛下惹恼了,自己这颗脑袋,怕是都保不住了。
他垂着手,双腿绷得笔直,可膝盖却控制不住地打颤。
“三位贵人,你、你们是什么人啊?”
那店家看得眼睛瞪得滚圆,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回锅里。
眼前这祖孙仨穿着粗布衣裳,瞧着跟街坊邻居没两样,怎么看都不像有来头的贵人。
可再瞧瞧周围。那些百骑卫士个个眼神如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不良人,此刻竟吓得像只鹌鹑,这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排场?
要知道,这些不良人虽说身份低微,却大多是街头混出来的恶少,寻常权贵他们都敢敷衍几分,素来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却不知道。
眼前这三位,分明不是“穿鞋”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