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鸢轻轻摇了摇头:「能回来便好。既然你已折返,那也该说说,这宿王陵之事,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了。」
太子正欲将那些众所周知的官样说辞搬出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立于一旁的太傅。
瞥见了他那一双略有忧郁的眼神,那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不过匆匆一瞥,太子已然心领神会。
这位仙长与太傅,定然早已洞悉了一切内情,自己那些敷衍之词,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个念头闪过,太子顿时有些不敢再与太傅对视。
师徒名分,纵是帝王之家,亦重天地君亲师的伦常,从未有半分更改。此刻在师傅面前,他只觉满心愧疚,无地自容。
见状,太傅幽幽长叹一声,躬身垂首:「殿下,正所谓国事为重。老臣理解殿下有难言之隐,可如今仙长当面询问,还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先,如实相告。」
话至末尾,这位鬓发染霜的老人擡眼望向太子,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和怜爱后,又补了一句:「陛下若日后有责怪之意,老臣自会一力承担,殿下不必挂怀!」
这话如重锤敲在太子心头,喉头瞬间泛起阵阵酸涩。
他张了张嘴,眼眶微热地看了眼鬓角斑白的太傅,满心愧疚地拱手躬身:「孤、孤有负老师教诲!」
言罢,他转向杜鸢,再次拱手:「好叫仙长知晓,其实文宗皇帝,并非如史书所载那般,全然不信宿王寻到了神仙洞府。甚至,他比宿王本人,信得还要深切!」
「哦?」杜鸢眉梢微挑,眼中兴致更浓,淡淡催了句,「有意思,继续说。」
太子迟疑了片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宿王陵墓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道:「而、而宿王陵墓之中,葬着的其实并非宿王...而是文宗陛下!」
「什幺?!」
不等杜鸢细思,太傅已是惊得须发皆张,失声惊呼。
他猛地上前一步,满脸难以置信:「文宗陛下葬在此地?若长眠于此的是文宗,那皇陵之中,埋的又是何人?!」
宿王之乱已是百年前的旧事,而文宗陛下驾崩、入葬皇陵,不过是六十年前的光景。
文宗陛下堪称历朝君王中最长寿者,享国九十九载,只差一年便满百年之数,堪称圆满。
也正因如此,当年主持文宗葬礼、将其入葬皇陵的,正是太傅的先父,他当年亦随侍在侧,亲眼看着文宗的棺椁稳稳安放入玄宫,与太宗、高祖二帝的陵寝比邻而居!
太子自然清楚太傅的震惊源于何处,他脸上的歉意更浓,对着这位恩师躬身说道:「老师,当年葬入皇陵的,其实、其实是宿王的骨灰。文宗陛下与宿王,互换了陵寝!」
说罢,他缓缓道出内情:「文宗陛下素来了解自己的弟弟,更对那些他亲自挑选、派去辅佐宿王的大臣深信不疑。」
「所以当宿王寻到神仙洞府的消息传回时,他比任何人都要上心。只因他认定,自己找到了所有君王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便是长生不老!」
这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太傅头顶,他不由得怔怔倒退数步,身形晃了晃,险些踉跄倒地。
天下人竟然被蒙在鼓里这幺多年?一代贤主,竟做出如此颠覆常理之事!
惊骇之下,太傅猛地想起什幺,颤抖着问道:「那、那文宗在位时,先后四次更换储君,还有此后七任君王接连早逝..
难、难道都和此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