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横渠(5k)
水火大战?
杜鸢有点诧异,他一直以来,只听过山水之争,没曾想居然还有水火大战。
记得在家乡那边是火神祝融大战水神共工,最后怒触不周山,以至天柱崩,而四海毁,圣母不得不链石补天。
不过还有个说法是禹皇治水而驱逐共工,就是不知道这边是个什幺情况。
想到此处,杜鸢又忍不住一声轻叹。
在这个异乡之所,他最怕的从来都是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既要叫他想起自己是个异乡人,又要叫他明白这儿不是家乡。
「为何叹气?」
邹子好奇而问。
「与你无关!」
杜鸢擡头,继而又讥讽着道一句:
「为什幺你们都喜欢在天上居高临下?是因为不这样,就会感到不安吗?如果是,以阁下的身份而言,未免太过可怜了吧!」
邹子没有在答,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忽然他又朝着杜鸢道了一句:
「贪嗔痴怒,佛家诸戒,我皆犯之。你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像是一家祖师。只是天下间又有谁人说过,某家祖师就该是他们想的那样呢?」
「没这道理的!」
说罢,邹子指尖拈子,朗声道:
「道友,看子!」
话音未落,他手中黑子已轰然坠地,落子之声如惊雷炸响。
眨眼间,杜鸢只觉周遭天地骤然翻覆,竟又换了人间!
原本因为劫云消散而灰蒙的天际豁然铺开一片清澄,流云如墨纹舒展,纵横交错间直抵天际深处的虚黑。
方才还踏在脚下的京都石阶早已消失无踪,远处起伏的峰峦如沉睡的巨兽缓缓挪动,化作一颗颗凝着苍莽之气的黑子;天下间奔涌的江河骤然停驻,浪花褪尽,凝成莹润如玉的白子,静卧云纹之间。
「以日月星辰为子,我如今这样子,实在还欠缺了几分气象。」高天之上,邹子的声音缓缓落下,「所以,便请道友自降几分身段,与我对弈这一局吧!」
话音刚落,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已自行挪移起来。
每一颗棋子都如山岳般巍峨,在杜鸢头顶起落纵横时,声势如万峰崩颓、海啸翻江。
不过片刻,邹子手谈万载的那副残局,便赫然铺展在杜鸢身前。
这感觉极为奇妙:杜鸢明明身处这无边无际的棋盘之中,却能将整副棋局看得一清二楚,哪怕身处棋局腹地,整副棋的脉络却如掌上纹路般清晰。
也是此刻,他忽然认出了这残局——正是在京都白玉桥前的酒肆里,那灰衫老者曾给他看过的棋局,只是细微处又有了些许变动。
杜鸢顺着棋局变动之处望向四野,入目却只有这天地化作的棋盘。他微微挑眉,轻声吐出一字:「民!」
下一刻,棋盘骤然隐去,京都的景象重又映入眼帘。
他目光从奉祀、宁王、茶肆店家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又落向王夫人院中那只横卧的毒虫,最后才定格在王承嗣身上。
「又是一个上佳的本命字,道友真是屡屡叫我吃惊。」邹子的声音赞叹不已,「想来,道友也该看出几分因果了吧?」
他擡眼望向京都,内里内外满是岁月纵横的蹉跎:
「这一局棋,我下了何止万年!如今虽被道友搅乱了些许步调,但你手中『大龙』已死,天下大势,依旧在我掌中。」
邹子随之深深看向杜鸢,语气里的赞叹更甚:
「道友啊,若你能早早入局,这盘棋我绝无半分赢你的可能,毕竟,你这大道,比那姓李的小娃娃还要让我手足无措!」
放眼各家祖师,三教大位,便是李拾遗那般天生大道克他的剑修,只要敢让他从万载之前便开始布局落子。
除了三教祖师那般超脱世外的存在,他自信无人能赢,且至少半数人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非只是简单的输了他一遭!
杜鸢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份「不例外」,全因杜鸢入局太晚。
杜鸢本就不懂棋,顶多只知道「不占天元」「四子围杀便死」之类的粗浅道理。
可即便如此,他这局外人也能清晰瞧出:白子怕是已输定了。
黑子虽占地不多,却如牢牢锁死了白子的每一条出路,哪怕有一两处变数,也撼动不了整体的颓势。
更因如今修为精深,杜鸢还瞧出了更深层的关键:这盘棋早已不只是黑白输赢,整个人间的无穷大势,都系在这二色棋子之上。
如今黑强白弱,天下大势自然也如棋局一般,倒向了邹子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