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客便接着道:
“他本无姓无名,原是个孤儿。他师父在一颗李子树下捡到了他,便以‘李’为姓,取‘拾遗’为名,唤作李拾遗。”
“此人,堪称剑修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便是至圣先师也曾评价他——剑道有多远,他便能走多远。”
“他也当真不负所望,年纪轻轻便已傲视群雄。虽非三教门人,更非诸子百家所出,可却曾问剑天上之人,最终也仅输了半招而已。”
昔年此事一出,瞬间震动天下,哗然之声遍彻诸天。
那位坐镇道家祖庭多年、早已公认几近无敌的余位老祖,竟也只赢了这年轻人半招!
这般结果,任谁听了都要心惊。
一时之间,天下人都在传:此子或许是古往今来,最有希望比肩三教祖师的人物。
更有人大胆断言,他说不定能先兵家一步,领着剑修一脉自成体系,成为凌驾于三教之外的“第四教”!
可这一切,终究成了泡影。
因为大劫来得太快,快的根本不给这些孩子再多哪怕一点点时间!
墨衣客说着,眼神渐渐涣散,恍惚间似又跌回了那段尘封的岁月。
他其实见过李拾遗,那孩子性子腼腆得很,见了长辈会微微低头,说话时声音也轻,全然不像是外界传闻的孤高之辈。
也见过他的剑,没有招式,没有法统,只有一颗纯粹剑心,剑心不褪,剑气不停。
而剑修一脉,若可剑气不停,那便杀力无穷。
墨衣客至今记得,自己当初登门见那孩子,原是存了几分“挫其锐气”的心思——
彼时李拾遗声名太盛,他怕这年轻人被赞誉冲昏了头,以至于折了剑修一脉的难得天才,便想让他知些“人外有人”的道理。
且剑修剑修,哪有不磨剑的道理?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实际上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自己气不过一个少年人居然如此出彩,那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可见了之后,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也发自心底觉得,这孩子在剑道之上,会走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天地。
只是再也见不到了啊!
墨衣客的声音沉下,说到此处,指尖竟微微发颤:“大劫临头那日,这方天地之下,各路仙神纷纷敛迹退避,便是文庙都早早避世而去!”
“唯有他李拾遗一人,一剑,逆着奔逃的人潮,向着劫难最烈的方向,一步步走了上去!”
昔年,大劫自南而落,众生皆北,独他向南。
墨衣客的声音愈发激动:
“一人递剑大劫,这才是剑修,这才是我辈毕生所求!”
“当时他就站在南北分岔的路口,背对着千万奔逃的生灵,独自面朝那片无边黑暗。有人喊他‘疯了’,有人拉他‘快逃’,他都没回头,只把腰间长剑往身前一递!”
“刹那之间,剑鸣撞入云霄,竟压过了半片天地的嘈杂!”
说到这儿,墨衣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惧,又藏着难以言说的崇敬:
“也因为他这一剑递出去,那原本散在天下各处的剑修,纷纷停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