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稻田(4k)
离开西南地界后,杜鳶便是察觉到了,縈绕在周遭四野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转变——有点像是蒙在眼前的薄纱被去了,又有点像是湿热的天气清爽了。
可真要他將这份不同细描出来,杜鳶却一时语塞:那种细碎的感知毫无章法的散在指尖,好似抓不住的流云,只能凭心底的恍然去说个大概。
细细推测下来,这应该就是老白猿它们说的天机恢復了吧。
看著头顶天幕,杜鳶驻足凝望了片刻后,便是笑笑的继续往前。
他打算先去青州看看自己的好友。
最后再去京都走一遭。
这一次也不用沿路打探什么消息,直接怎么快怎么来就是。
加上还有那只小猫儿给的水印,这一回啊,杜鳶是山在高,水在远,都无可阻拦了!
只是路过一处稻田时,杜鳶突然被人远远叫住。
他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田垄间立著位老叟,赤著脚踩在软泥里,裤脚卷到膝盖,还沾著些黄泥星子。
这会儿老人一手捏著半截竹梢,正朝身前的水牛低声吆喝,另一只手却朝著杜鳶这边摆著,招呼他留下:
“哎呦,后生哎,能不能留个脚,陪老夫说几句閒话啊?”
杜鳶认真拱手回礼道:
“老先生,天色尚早,自然可以。”
“那感情好啊,你等等,老夫这就过来!”
赶著水牛的老叟笑呵呵的朝著杜鳶走了过来。
那水牛也乖觉,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不说。竟不用人费心牵引。到了近旁,它自己寻了片嫩草坡,低下头慢悠悠啃起青草,连尾巴甩著扫飞虫的动作,都透著股懒懒散散的劲儿。
上一次看到水牛,还是小时候在乡下的事情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眼里带著几分怀念与好奇。
看了片刻,他忽然指著水牛的鼻环笑起来:“老先生,您这牛的鼻环,居然不是木头或是藤条编的?”
杜鳶一直记得,水牛的鼻环原是为了方便农人牵引这庞然大物才弄的。
不管什么时候农户家都把水牛当宝贝疙瘩,做鼻环时既要实用耐操,又怕磨著牛受委屈,所以大多用泡过桐油的硬木,或是图便捷的藤条来编。
可眼前这头水牛的鼻环,竟泛著冷亮的银辉——所以是钢製的?
老人摆了摆手,掌心上还沾著点泥:
“的確少见些,不过这东西耐造,重点就重点吧,不打紧。”
说话间,那水牛好似听懂了一般,打了个不屑的响鼻,好似再说,又不是你掛著这玩意。可隨之便又低下头去慢条斯理的嚼起了草根。
“哎,后生,坐!一直站著算哪门子事?”老人拍了拍身旁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就是这地儿没个正经坐处,只能让你陪著老夫將就將就。”
话刚说完,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青石被晒得热乎,坐著倒也舒坦。杜鳶也不讲究,笑著应道:
“这哪算將就?好山好水绕著,这般景色,光是看著心里就舒坦!”
说罢,便也挨著老人,在软乎乎的草地上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