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李追远从楼上走了下来,就这会儿功夫,黑暗就已漫上了坝子,逼近客厅大门。

小黑站在门口,对着李追远吐着舌头、哈着气,身后那条没有毛且断了半截的尾巴,摇得很是起劲。

它此时的模样,深刻说明,它能回到这里,得有多不容易。

小黑将脑袋凑过来,想求一下摸摸,李追远将手避开。

它脑袋上血肉模糊,稍微用点力的触碰,都可能撕粘走一大片血肉。

这里虽然是虚假的“世界”,但痛感是真实的,伤害也是。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的。”

李追远将牵引绳捡起,握在手中。

小黑转过身,将身后的少年,带入这片黑暗。

……

二楼,房间。

明明一眼就能瞧出来,但柳玉梅还是将掌心放在了灯芯上方,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余温,却又像是自己的掌温。

老太太现在内心很复杂,一股小远已经彻底死亡的情绪洪流,近乎抵在了胸口;之所以还能拦住,是因为自己孙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阿璃现在,还在专心打磨着那把变钝的刻刀。

柳玉梅只能相信,阿璃知道小远的一些秘密,故而笃定小远肯定能复苏。

要不然,她会疯的!

当然,如果老太太知道,自己孙女眼下能这般安静的原因,是小远曾对她的一句承诺,而孙女无条件相信了……

那老太太必然会疯得更彻底。

柳玉梅摸了摸自己鼻子,她在小远的房间里,闻到了一股肉灵芝的味道。

并且,这味道发源于小远本身。

“阿璃,奶奶问你一件事……”

“汪!”

话还没说完,柳玉梅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狗叫。

原本连温度都几乎没了的灯芯,忽然出现一颗绿豆般的火苗。

小小的,弱弱的,柳玉梅眼睛直接瞪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喘出的气儿给它吹灭了。

良久,柳玉梅才稍稍舒缓下自己内心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狂喜:

“阿璃,你看,你快看。”

阿璃扭头看了一眼那颗小火苗,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磨刻刀。

柳玉梅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

得,合着俩孩子心里都有数,就她在这里不停地患得患失。

柳玉梅离开了房间,这里有阿璃陪着小远,小远只需静等继续恢复即可。

走到露台上,柳玉梅看见薛亮亮从工程车上将醉昏中的李三江抱了下来。

她的目光先着重落在李三江身上,后又挪动、落在了薛亮亮身上,最后,看向了后车厢里的那卷破凉席。

薛亮亮:“柳奶奶,家里人呢?”

他想找人搭把手,安顿一下李大爷。

柳玉梅下颚抬了抬。

薛亮亮向坝子下看去,看见秦叔骑着三轮车回来了。

在秦叔的帮忙下,李三江被安置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宿醉后加上情绪激动,昏睡了过去。

薛亮亮询问道:“小远不在家?”

他知道小远听力好,以往自己每次来这里,小远都会提前从房间里走出来。

秦叔:“小远生病了。”

薛亮亮:“严重不?”

秦叔:“马上就好了。”

具体怎么样了,秦叔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更不敢亲自去看,哪怕现在小远就躺在隔壁。

薛亮亮:“我能去看看不?”

秦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主母让自己赶紧去把三江叔接回来,是想借着三江叔的福运来碰碰运气。

柳玉梅:“当然可以。”

“好,我去看看小远怎么样了。”

薛亮亮走出李三江的房间,站在小远房间门口,隔着纱门,对着坐在里面的阿璃挥了挥手。

阿璃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磨刻刀。

薛亮亮将纱门缓缓拉开,轻轻走了进去。

秦叔也从李三江房间里出来,有些不解地看向柳玉梅:

“他为何能……”

柳玉梅没急着回答,而是向楼下走去,秦叔跟了过来。

“你三江叔身上有的东西,这年轻人身上,也是有的。”

秦叔:“他也是……”

柳玉梅摇了摇头:“不是一种东西。”

秦叔:“我看不懂。”

柳玉梅:“小时候我就教过你,别只知道练拳,有空时也看几本风水,咱家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秦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咱家是有这个条件,但我没那个脑子。”

两家龙王门庭都衰落到如此地步了,柳玉梅自然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她培育阿婷与阿力时,其实是想着让他俩可以秦柳双修的。

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一难度。

阿婷到底是学了点秦家体术的外门,阿力对柳家的风水,则是连皮毛都没学进去。

柳玉梅:“此人命格,初见时不显,次次再见时就有新气象抬头,这是再标准不过的……潜龙在渊。”

秦叔:“人中龙凤的意思?”

柳玉梅:“比人中龙凤还要更狭隘点。”

秦叔:“我待会儿去细问阿婷。”

柳玉梅:“有时候,我真不得不佩服咱家小远的本事,小远与他认识,且将他第一次带回家时,他大学还没毕业吧。”

秦叔:“嗯,记得那时候他和小远一起被白家老鼠追得跑。”

说到这里,秦叔又想到酱油瓶了。

他曾有过很多次可以扶酱油瓶的机会,唯一一次遵主母的吩咐,去江边白家镇算是扶了一下,又受制于身上封印,扶得不够好看。

虽然,在那时的男孩眼里,秦叔已经强悍的不像话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少年对润生的期望就是能成为下一位秦叔。

但在秦叔这里,他恨不得白家老鼠再上岸造作一次,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能向小远证明,无论那位薛亮亮投降得有多快,他都能更快。

柳玉梅:“潜龙在渊,只有真的在他还在渊中时,才能去结交;等其势成时,则毫无意义,偏偏拥有此等命格的人,前期往往风格不显,不仅看似与常人无异,有时候更可能比常人更潦草更傻气。

历史上,很多位帝王,就是这种命格。

按理说,我们玄门中人,应当主动避免与这类人接触,容易沾惹朝代因果。”

“那我们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小远……”

“小远不同,到底谁身上的因果更大,还真不好说呢。”

“我知道了。”

柳玉梅走到工程车旁,将手放在了那卷破草席上。

草席里,有东西受到感应,在动。

秦叔:“这一看就是润生打的结,每次捆纸扎时,他都喜欢打这种结,收得很紧,主母,我去将它解开。”

柳玉梅:“别解。”

秦叔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柳玉梅:“你待会儿把它搬下来,就搬到……随便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先放着吧。”

秦叔:“好。”

柳玉梅:“有件事,本该需要你来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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