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彬:“那他出去后,再把破草席卷起来系好重新埋回去的意义在哪里?怕李大爷发现没把他毒死后,追着他继续下毒?”
林书友:“对哦。”
如果换做其他人,还真可以往阴谋论方面去思索,比如李三江当年是觊觎人家身上的财货,故意杀人夺财,同时李大爷还是当地恶霸,手下爪牙无数,这人侥幸生还后不敢声张,遮掩好自己已死的假象。
但很显然,李大爷不是这样的人,这种阴谋论完全不成立。
谭文彬:“问题的关键在于,在我们打开草席前,我们都‘看’到,里面是有尸体的。”
润生将草席又卷回来,怕分量有误差,他还将绳子也搭上去,将它重新扛起。
“轻飘飘的,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刚刚里面的尸体,比我都重。”
林书友:“就算是死倒化作脓水,也不会这么干净吧?汽化也没这么快,好歹也得冒出点白烟?”
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居然能在瞬间,消失得如此干净。
谭文彬:“萌萌的化尸水,都远远做不到如此高效。”
大家都很默契地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这时候,只能期待从小远哥身上获得答案了。
李追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少年也是近距离目击者,而且因为身高原因,他刚刚甚至在润生扛着草席出来时,看见了圈孔里晃动的鞋子,是被脚面撑着的,以及在另一端的圈孔里,少年还看见了正在被晃动的头发。
李追远:“如果现实里无法解释的话,那就只能从概念上解释了。那就是,在我们还没亲眼目睹他的死亡时,他就处于还存在的状态。”
润生滑脑而过。
林书友:“似曾相识……”
谭文彬:“好像是因果浪的理论。”
李追远:“衣服鞋子收拾好,重新卷起来打结,再填埋回去吧。”
人家毕竟在老李家祖坟里躺这么多年了,就算如今尸骨无存,只剩下衣冠,也该让人家继续躺回去。
润生:“好。”
李追远走到先前被自己放在一个小土丘上的紫金罗盘前,伸手想要将它捡拾起来时,却察觉到罗盘上那异样的森冷。
“润生哥,把草席再打开。”
“嗯。”
草席再次被打开。
李追远发现,罗盘上的温度,瞬间降低了一大截,而当他托举着罗盘走到重新铺开的草席前时,这低温,已经有点冻手了。
只是,罗盘上的指针并没有丝毫变化,这意味着,与紫金罗盘本身没有关系。
少年将罗盘倒扣,指尖忍着冰冷快速拨弄底部的各种卡口,伴随着一阵“咔咔咔”扭动声,一个凹槽显现。
“嗡嗡嗡嗡!”
失去罗盘束缚的铜钱,正在剧烈颤抖。
而后,
“噔!”
铜钱从罗盘凹槽内弹出,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扯,落于草席上那件衣服的口袋处。
这枚铜钱,当初造就了一尊太岁死倒,那尊太岁死倒还会操控伥鬼。
但实则,那只是这枚铜钱最低效的用途,李追远将它用在各式罗盘上时,都能瞬间将罗盘提升一个大档次。
不过,在这之前,李追远都不清楚这枚铜钱的具体来历。
现在,似乎能瞧出端倪了。
谭文彬:“他就是铜钱的主人。”
林书友:“李大爷当初毒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哦?”
李追远弯下腰,指尖蛟龙之灵环绕,向前探出,铜钱被重新拘了起来,落回罗盘凹槽内卡住。
少年往后连续退了好一段距离,罗盘上的温度才算是恢复正常。
“润生哥,埋回去吧。”
“好。”
破草席被重新埋回坑里,润生三人合力,先填坑,再将“水道”铺设好。
李追远:“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大胡子家。”
与伙伴们分开后,李追远来到那片桃林。
坝子上,本来在开心喝着奶瓶的笨笨,立刻侧倒下去,装作醉奶。
见大哥哥没上来,他又屁股使劲,重新坐了起来,继续举着奶瓶使劲嘬。
桃林内,清安侧躺在水潭边,左手握拳抵着脑袋,右手时不时抓起一朵桃,向水潭里丢去。
少年进来时,他嘴角勾勒出些许微笑。
他知道少年会来的。
少年会来求自己,以各种各样讨自己欢心的方式。
他已经在等着了。
与之相比,今日没能合奏成功的遗憾,就算不得什么了。
李追远走到水潭边,蹲下来,用水潭里的水洗手。
洗完甩手的同时,少年开口问道:
“我记得初次见你时,你说过,你是自封在这里,隔绝外界?”
“嗯。”
“所以,直到那群水猴子,把你自我镇封的倒塔给挖出来之前,你对外界的动静,是全然不知的?”
“什么是知道,什么又是不知道?”
“原来,你是能感应到,却能无视掉。”
“小子,你今日的铺垫,有点长,且有点无聊了。”
“你误会了。”
“哦?”
“不说整个南通了,那是你彻底翻转出来,气息威压释放出去后的事,但至少,这个镇……这个村,前后这么多年,所发生的事,你应该都能感应到吧?哪怕,你没往自己心里去。”
“你会在睡觉时,去数屋子里有多少只苍蝇蚊子么?”
“如果苍蝇蚊子,飞到你面前,落在你鼻子上煽动翅膀‘嗡嗡嗡’,亦或者是干脆吸你的血呢?”
“我是睡着了,不是睡死了。”
“所以,那群水猴子,来这里的第一天,还没对你沉睡的地方进行挖掘,只是在上面搭台表演时,其实你早就感知到他们要做什么了,对吧?
还有小黄莺,她报完仇后,走入你所在封印之地的上方鱼塘里,那时,她就已经在你的帮助下,发生了变化。
你的自我封印,本质上和眼下一样,都是一种自我麻醉的手段,对你来说,这世上哪有绝对封印免除一切痛苦感知的好事?”
“小子,你到底在啰嗦什么?”
“我家老太太搬到这里来时,你感应到了吧?”
“相安无事。”
“那就是感应到了。那当年给我太爷送书寄存的人,你感应到他们了么?”
“毫无所觉。”
“送书的,是一群普通人?”
太爷说过,地下室里的书,是被人寄存的,他一度想丢,可既已答应了,又怕别人以后来要,就这么一直搁地下室落灰了。
清安感知不到普通人,亦或者是,普通人在这里的行为,他压根就不会往心里去,会直接无视。
所以,当年给太爷这里送这么多密藏,里面有魏正道著作、秦柳两家本诀的……是一群普通人?
李追远:“如果是有人,站在当年的鱼塘,或者是当年的地上,他知道你埋藏在这里,他就站那儿,对着下面自我封印的你看呢,你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么?”
清安:“他在找死。”
李追远沉默,看着面前的水潭。
良久,李追远再次开口道:
“如果他比起你强很多,强到你根本就无法感知到他投向你的目光呢?”
清安:“你在找死?”
“好的,我知道了。”李追远站起身。
清安:“可以开始了么?”
李追远:“我问完了。”
清安微微挪头,抬眼,看着少年:
“嗯?”
李追远:“我要走了。”
清安:“这是什么新的路数么?”
李追远:“没有。”
少年转身,向外走去。
清安:“实诚点,我不喜欢被耍小聪明。”
少年停下脚步:“嗯,我知道。”
清安:“小子,你活不了多久了。”
少年:“我的目标一直是努力活到成年。”
清安:“还装?”
李追远:“你睡你的吧。”
少年离开了,走出桃林。
苏洛端着酒壶走了过来,给清安倒了一杯酒。
清安拿起酒杯,放在面前晃了晃: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无视我、反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