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饭后,大白鼠收拾东西回去,它明晚这个点还得过来。

太爷应该是在朱四侯家喝酒了,今晚不回来。

今晚,阿璃睡少年房间,少年睡隔壁太爷房间。

翌日一早开始,又是与昨日同一个节奏,几乎所有人都忙起来,下地的下地,送货的送货。

等到了晚上,又集合起来进入道场上课。

一连数日过去。

穆秋颖的伤养好了,确切地说,是她按照李追远的指点,将伤成功转化为了新阶梯。

清晨,穆秋颖站在阳台上,眺望晨曦。

她已经准备好回村,去完成奶奶的遗愿,去重新校正家族的方向。

那天家主所说的「我要你自己来抉择这条路该怎么走」,经过这几日的冷静,她逐渐明白了。

穆家村改换门庭,可以从老夫人那里靠着旧情得到宽恕,可令家是和秦柳家有仇的,令家一旦入主操控了穆家村,会放任穆家村在这龙王门庭争斗间,置身事外么?

龙王门庭间的碰撞,最先引燃的,是门庭四周的附属干柴。

明明可以悄悄取得联络,偷偷进行上报,换一个忍辱负重、心念旧主的格局,可偏偏硬要选择最极端的身死。奶奶这是,不好意思去当面欺骗老夫人。

再联想到这几日自己受家主的诸多恩赐,穆秋颖觉得,以老夫人之睿智,就算看出奶奶在骗她,她也会愿意「相信」,而奶奶正因为知道这个,就越不愿意去骗。

奶奶呀,您可真拧巴。

陈曦鸢从屋里走出来。

穆秋颖:「陈姑娘,请您帮我通禀家主,就说秋颖已调整好状态,愿为家主前驱,去往穆家村。」

陈曦鸢:「你养好了?」

穆秋颖:「嗯,我准备好了。」

陈曦鸢:「既然养好了,走,搬砖!」

穆秋颖这一整个白天,人都是懵的。

她看见润生在用气门给窑鼓火,看见陈曦鸢用域将一大摞一大摞的砖头搬运,而她自己,则用琴弦切割着整齐的砖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也不晓得这种行为有何深意,初来乍到,她也不敢问。

倒是在忙碌间隙,听到润生和陈曦鸢说,家主的长辈,应该就是柳老夫人,要在本地开个砖窑厂。

入夜,她也被喊去吃夜宵。

她站在坝子上,看着边哼着歌边备着菜、人模人样的老鼠精。

其余人去了屋后稻田里,就都消失了,她知道,那里肯定有一座道场。

只不过,现在的她,还不被允许进去。

她没丝毫抱怨,她已经得到够多,先还债,还完债后,才能去行新的争取。

夜宵吃完后,她看陈曦鸢对着老鼠精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散了些功德。

大白鼠乐得鼻涕泡都快打出来了,不得不伸手提着裤子,因为「尾巴皮带」短了,扣不上,裤子要掉。

第二天一早,穆秋颖早早地站在阳台等待。

她准备好了水壶和毛巾,昨日她用的是陈曦鸢的。

陈曦鸢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

穆秋颖:「我们走吧?」

陈曦鸢:「干嘛?」

穆秋颖:「不搬砖么?」

陈曦鸢:「附近的货都被咱送饱和了,今天不搬砖,小弟弟叫我今早就带你去李大爷家。」

穆秋颖跟着陈曦鸢来到李三江家,她看见家主坐在坝子上,手里拿着大哥大正在打电话。

「谢谢,辛苦你了,同志。」

李追远把电话挂断。

陈曦鸢好奇地问道:「小弟弟,你这是在和谁打电话?」

李追远没隐瞒,指了指穆秋颖道:「打给她家所在地区的气象站,问问当地天气情况,看看要准备哪些衣服。」

穆秋颖:「家……您是打算?」

李追远点了点头:

「走吧,带着你奶奶的棺材,我们现在出发,去穆家村。」

……

数道威严高大的黑影,竖立在赵毅面前。

赵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却又能大概猜出他们的身份,这是一副黑手套的必备素养。

「我说过,对付那姓李的,要么不动,要动就要不计代价。任何的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都毫无意义,只会给那姓李的递梯子!

你们现在还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等以后,谁是狮子谁是兔子,就真不好说了。」

一道黑影开口道:「赵毅,你真以为你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么?」

另一道黑影接话道:「你的理由与履历确实毫无破绽,可有些东西,不是没有破绽,就瞧不出端倪的。」

「真当我们瞧不出来,你与那位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么?」

「一明一暗,那位站桥头,你立桥尾,打得一手好配合。」

「哈哈哈哈……」

赵毅笑了,他的笑声,在四周响彻。

终于,他停下来了,耸了耸肩,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实话告诉你们,我与那姓李的关系好到,当面我得叫他……祖宗!」

最后两个字,是硬生生咬出来的。

中间黑影:「一个人,可以没破绽,却会有习惯。」

左侧黑影:「赢得久了,顺风久了,这艘船,难免就会飘起来。」

右侧黑影:「决断与代价,我们是有的,也出得起。」

赵毅:「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会后悔的。」

「拭目以待吧。」

「等着出结果。」

「呵呵呵。」

「嗡!」

黑影全部消散,烛火亮起。

赵毅睁开眼,起身,推开阵室的门,走到悬崖边缘处,看着前方飞流直下的瀑布。

陈靖端着一筐瓜果走了过来:「毅哥,你吃不吃,很甜的。」

赵毅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口,道:「你远哥这次,可能要死了。」

陈靖听到这话,张开嘴,嘴巴里的瓜掉了出来,他在等着毅哥给他来个反转,但毅哥只是在安静地吃瓜,渐渐的,陈靖眼眶里开始蓄上泪水。

赵毅摸了摸陈靖的脸,笑着道:

「这就是江湖,事实证明,这帮家伙不是那么好糊弄,该狠的时候,也是能狠下心来的,呵呵。」

「毅哥,我们现在能去救远……」

陈靖的话没说完,就觉得后脑勺一凉。

一根银针,被毅哥掐着,刺入了自己的后脑。

陈靖体内的妖气无法凝聚,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赵毅将手里最后一点瓜送入嘴里,拍了拍手:

「阿靖,你哪儿也不准去。」

「毅哥……我们不是假装的么……你是想帮远哥的……」

陈靖双眸泛红,后脑刺入的银针被他以意志强行挤了出来,可即使如此,他体内的妖气仍旧处于极度紊乱中。

「吼!」

一声狼啸发出,陈靖陷入癫狂。

赵毅一脚踹中陈靖,陈靖从悬崖上直接落入下方的瀑布中,妖气肆意外泄。

梁家姐妹站在旁边,徐明有些心疼地看着瀑布里翻腾的陈靖,最终还是将头撇开。

赵毅环视四周的林木山峰,道:

「姓李的,我尽力了。」

………

望江楼。

烟波缥缈,似真似幻。

楼里,已经或坐或站着不少人。

除了明琴韵沉着一张脸外,其余人的面部表情里,都无法读出情绪。

楼外的广场上,也比上次热闹,上次望江楼开会时,都是老一辈,年轻一代没来,这次,来了很多。

但人数上,比之前某次聚全时,还是要少些,少去的这部分,基本都已葬身江上鱼腹,沦为他人向上的阶梯。

这在历代江湖中,本就是常态,那些死了的不会出现在这里破坏氛围,在场的纵使彼此在江上爆发过仇怨、曾互相想致对方于死地,也不影响此时的谈笑晏晏。

令五行避开人群,独自站在广场边缘,看着前方的宽阔江面。

陶竹明走了过来,站到令五行身侧。

令五行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视线,继续欣赏江景。

陶竹明:「令兄,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好兄弟?」

令五行还是不语。

陶竹明:「咱还能不能好好说相声了?」

令五行笑了。

陶竹明用胳膊轻轻撞了撞令五行,问道:

「快,告诉我,我只晓得你家近期似乎要出点事,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懂的,我陶家很干净,就没人串联我们。」

令五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陶竹明:「令兄……」

令五行:「我跟家里表明了态度,也说了我无心继续再争,家里已经对我失望了。」

陶竹明:「只是暂时闹点别扭罢了,偌大的门庭,怎能说放下就放下?甭管是脏还是干净,到最后,还是得用咱们的血去擦。」

令五行:「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一些,我这些日子在洞府里都没出过门,还是今天特意被通知来开会的。

本不想来,但想到他可能会来,我就来了。」

陶竹明:「你还想他?」

令五行点了点头:「想,我怕我再起什么杂念,要是能看看他,我心里的杂念能少不少,可以更平和些。」

陶竹明:「令兄啊,你要是个女儿身该多好,直接以身相许,甭管用什么手段,给自己肚子搞大,让他为难去。」

令五行:「我就算能变成女儿身,他才多大?」

陶竹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不是,令兄,你居然真往这方面考虑过?」

令五行:「呵呵。」

陶竹明:「江湖上前些日子掀起些许波澜,传穆家村想要重新归附回龙王柳,结果被龙王柳视为叛逆,行斩杀之事。」

令五行:「假的。」

陶竹明:「我当然知道是假的,那位要真想处理穆家村,在上一浪里,就不可能放任那位琴女继续活着。

但江湖上的人可不管这些,谣言的本质在于迎合传播者的情绪,而不是真相。」

令五行:「那这谣言传开了么?」

陶竹明:「没有,被很快压下去了,我怀疑是谣破了,再传下去,反而会容易撕扯到自己的皮。

自秦柳两家衰落,柳老夫人尽遣两家外门起,是有些外门仍然忠心耿耿,但绝大部分,都无法避免被其他势力渗透蚕食。

令兄,你说,渗透穆家村的,会是哪一家?」

朱一文坐在长椅上,轻摇扇面。

徐默凡像根长枪一样,立在那里。

冯雄林搁角落里蹲着,举着面镜子照自己的头发。

他们家长辈也在楼里,但上不得二楼,只能站一楼。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出现在瞭望江楼中央。

一位是穆秋颖,她扛着一口棺材。

棺材自是无法带入这里的,这说明她是以自己的精神魂念将棺材包裹,让其能在这里显化。

另一位,是李追远。

少年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整个广场上的目光。

连望江楼的一楼与二楼窗户后面,也出现了向外观看的身影。

朱一文、徐默凡和冯雄林,马上走了过来,另一侧,令五行与陶竹明也走了过来,还有其他一些人也在跟进,这些人里,很多都在玉溪二次点灯认输过了,作为这一代的失败者,他们之所以还选择跟随家里长辈过来,都是抱着那位这次可能也会来的猜测。

一众上一浪里认识的人,将李追远围成一个圈,行礼齐声道:

「拜见前辈!」

「拜见前辈!」

再年轻,这两家龙王门庭家主的身份是实打实的,少年进入这楼里后,将要与在场众人爷爷辈们平辈论交,所以无论是否心甘情愿,此时都得向前辈行礼。

有人已先带了头,余下广场上一众年轻人,也纷纷向李追远行礼:

「拜见前辈!」

李追远对他们,点了点头。

望江楼里,一道道目光锁定过来,不带恶意,却自带威压,如此多道注视,于此地这种特殊之地,已实质成为压力。

少年岿然不动,仿佛毫无所察。

一楼众老人默默颔首,就算是强撑出这份体面,也足以说明少年魂念相当浑厚。

二楼窗户,青龙寺方丈念出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佛佑江湖,英杰辈出,吾辈幸事!」

这声佛号很重,重到望江楼上的云层都被逼退,广场上的众人只觉耳畔钟鸣,而处于这一切中心位置的李追远,则承受着最大压力。

穆秋颖身形开始摇晃。

李追远伸出手,搭在穆秋颖身上,帮她稳定下来。

老和尚莫急,你家佛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很快就会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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