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院子的场景呈现出来后,木王爷吓得脸色煞白,身体剧烈抖动,些许黄色毛发也开始浮现。
比起招待失误、安排上出现纰漏,他更害怕的,是会被自己的恩人误会,认为他是个应外合的内奸。
他是向李追远讨的封,如果李追远对他进行否定,那他就将再变回它。
李追远看向木王爷,开口道:“你现在可以回丽江了。”
“噗通”一声,木王爷对著李追远跪伏下来,不停磕头,黑色的头发开始变黄,身上的妖气渐渐弥漫。
李追远:“如果我不相信你,是不会让你走的,你也走不了。”
木王爷听到这话,身上的妖气凝滞,头发的枯黄停止。
事态的烈度,没有超出李追远的预期。
不过,事情的发展速度,确实比李追远预想得要快很多。
因此,也就没必要再让木王爷跟著了,省得他被卷入。
跪在地上的木王爷,将手放在自己胸口,抬头,眼含著泪,看著李追远。
他虽然是以接机的名义来的,但他并不想仅仅接个机,他想留在这或者留在附近伺候。
他脑子没有蹭功德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想报恩。
李追远:“一世行善,好不容易变成了人,那就好好珍惜。”
木王爷身上的妖气转淡,头发慢慢变黑。
李追远:“是你自己想要做人的,不是为我做人,过去的你,需要我的评判封正,现在的你,该学会丢掉拐棍,靠自己的双腿去走路了。”
木王爷身上的妖气彻底散去,头发全黑,整个人彻底恢复正常。
李追远:“做人,就不要跪著。”
木王爷没有急著站起来,依旧跪著,但他直起上半身,将胸膛挺起。
李追远伸手,轻轻拍了拍木王爷的肩膀。
木王爷的悟性很高,所谓的跪不跪,并不在于形式上的姿势。
无视现实环境与心境状态,一见到下跪,一听到尊称,一撞见老礼,就马上应激、暴跳而起的,反而才是把这套东西刻板印在脑子的。
木王爷俯身而下,将额头抵地,双手向上摊开,向李追远正式行礼。
李追远右手牵著阿璃向民宿院子走去,左手抬起挥了挥。
木王爷行完礼后,站起身,他整个人比先前都轻快了许多,他也对著少年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回到车上,驶离。
谭文彬是最先进院子的,这会儿,他正围绕著院子的三具尸体,缓步转圈。
眼中蛇眸开启,看似是在观察这三具诡异的尸体,实则是对整个民宿四周,进行更细致精确的探查。
每一步落下,都等同于将周围环境信息收集了一轮。
气温、温度、声音、杀意……毫无所获。
初步判断,这儿除了这三具尸体与这座石碑外,不存在其它异常。
李追远走到石碑前停下。
死堕地狱。
挺有格调。
小地狱再小,亦是地狱。
眼下场景,符合先前在车上时,对当下局面的猜测。
谭文彬:“小远哥,我觉得这三个应该是点灯者,是一个团队,藏身处被找到,被活人穀完成了追杀。”
林书友:“他们可真倒霉。”
活著的点灯者是竞争对手,死去的才是适合兔死狐悲的对象。
林书友:“小远哥,我们需要换个地方住,我现在去找找。”
谭文彬:“如果需要换地方住的话,刚刚小远哥就不会让木王爷走了。”
林书友:“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住这?唔,那这三具尸体,要做清理?”
以他们的经历,院子就算有尸体开会,也不妨碍他们晚上安然入睡。
谭文彬:“阿友,你觉得需要清理?”
林书友:“清不清理都可以吧,清理了能看著干净些,不清理的话,相当于一个合格章盖在了这,后续是不是也能少点麻烦?”
谭文彬:“有道理。”
“嘿嘿。”发言得到有效肯定的阿友,很开心,继续道,“既然这安全,我就进屋收拾一下,再布个阵法,大家今晚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谭文彬伸了个懒腰,打欠的同时,右臂伸直,左手握拳,在自己后脖颈处敲了敲。
这是暗示。
红线在下一刻连接。
谭文彬心道:“小远哥,这有问题。”
林书友:“……”
李追远没急著做回应。
就像谭文彬在带阿友一样,少年其实也是在锻炼谭文彬。
谭文彬心道:
“小远哥,连阿友都知道,在露营地周围得布个阵法。
就算这个团队成员没有阵法师,起码也该做点其它预警防御布置。
可这儿除了这三具尸体和这座石碑,非常干净。
总不可能是活人穀那边过来杀了人后,还顺手做了一次深度保洁吧?”
李追远抬起手,比划著石碑上的血字,这字,写得很不错。
谭文彬继续心道:“小远哥,我只能察觉出问题,但问题的根由具体是什,我……”
李追远心道:“经验主义有它的局限性,但并不妨碍每次遇到问题时,先在自己脑子套一轮、过一遍。”
谭文彬若有所思,心道:“难道……难道……难道……”
林书友面露恍然,手托著下巴,不住点头:“好紧张,我完全不懂彬哥和小远哥到底在说什东西。”
咦?
阿友猛然意识到,这会儿连著红线,自己的心话会传递给大家听到。
“不好,暴露了,让大家发现我在装样子思考。”
咦?
林书友低下头,耳朵发红。
谭文彬心道:“上次在丽江,会散发尸气的碎玉,是标记物,谁拿著它就会被其他人感应到,这次会不会也是一样?
这一浪的走江团队,曾联手攻打活人穀,肯定已经进过小地狱,败撤出来后,躲在城市,也一定会想办法躲藏,可情报显示,他们被频繁地找到、频繁地发生战斗。
说明进了小地狱后,身上应该残留著某些特定的气息,这就使得活人穀在反击时,可以迅速捕捉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刚刚阿友说,尸体不处理的话,就像盖了合格章一样,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没办法将身上的特殊气息或标记剔除,那和一群身上同样有著这种气息与标记的人待在一起,且他们还是已经被‘正式’处决了的死人,那反而最安全。”
林书友心道:“彬哥真好,能这样帮我圆,我都没想到我是这想的。”
谭文彬再次凝聚蛇眸,看向这三具尸体。
“小远哥,是我疏忽了,先前我只是做了我自认为应该做的正确一套探查,忽略了这面的具体变化。”
谭文彬的目光从尸体上挪开,落在了石碑上,他的蛇眸泛起血色,石碑上的血字开始晃动,两道黑影呈现,一道向上,一道向下。
自石碑向下的那道,触地后散开,又各自牵连到了跪伏在那的三具尸体身上。
这会儿,再看向那三具尸体时,发现他们身上都升腾著一缕缕淡淡的黑气,黑气先汇聚到石碑,再向上升腾。
掌握特定手段的人,哪怕隔著很远的距离,也能探查到其存在。
林书友顺著谭文彬的视线,也开启了自己的竖瞳,跟著一起看:
“哇哦,我看到了,真的有。”
谭文彬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击杀这三人的,就不是活人穀那边的;这三人被杀死后,是被布置成活人穀杀人后的示威风格。
而能进入露营地,快速击杀三人,连做布置的机会都没给,要,那个出手的人实力非常强大……不,如果他非常强大的话,就没必要刻意躲藏在这了。
要,出手杀这三人的,就是他们团队,点灯的那个人。”
把拜自己跟著自己行走江湖的扈从,当耗材使,这种风气在江上团队中并不罕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很多点灯者身边的扈从,就跟雇佣兵似的,用完这批再招下一批。
像李追远这般,一直努力保证团队人员健在的团队,其实是少数,哪怕是当初的赵毅,他的队员更替也一度很频繁。
谭文彬心道:“拿自己的伙伴当自己的掩护,以确保自身的安全,那他最适合藏身的位置是……”
李追远心道:“就在我脚下。”
下一刻,除少年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远哥脚下区域。
李追远现在所站的位置,最适合将自己身上的黑雾与上方三具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进行融入。
少年开始往后退,身侧的阿璃跟著一起。
他一点都不慌乱。
因为谭文彬没能探查到温度、杀意这些,就说明这个人处于深度龟息乃至是假死状态,隔绝与外界一切感知。
李追远带著女孩安然退出足够距离,润生默默地站到了先前小远所站的位置,从包将黄河铲取出,“哢嚓”一声,铲头与桃木柄完成了拚接。
润生双手抓铲,准备向下开砸。
李追远:“润生哥,留活口,审舌头。”
润生将黄河铲调了个头,柄端向下,呼吸调整,做好收力,而后,向下一戳。
“砰。”
地面开裂,鹅卵石松散飞迸,下方,躺著一个身上包裹著一层半透明白茧的男人。
男人约莫三十,身上有很多处鬼印爪痕,明显伤势不轻,先前一直沉睡于此,安心疗伤。
不过,再怎沉睡,润生这一砸,还是将他惊醒。
他眼睛睁开,身上白茧撕裂,其人迅速立起,夹杂刺耳的破空之声,以淩厉之势向润生袭来。
这反应、这身法,不可谓不快,在正常基准中,必是个难缠的对手。
男人心也很庆幸,庆幸自己虽然被发现了,但对方给了自己反杀的机会。
润生左手拨起铲柄下端,拉出一记弧度,左手松开的同时右手向前一松。
铲柄弹出,砸中男人。
“砰!”
男人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抽中,身形不受控制地向上弹飞。
于半空中,他强行加以控制,左手捏出一道符,右手攥起一根锥,打算转身一圈后,以锥刺符,进行反击。
不过,他的转圈只来得及进行一半,因为他的腿,被润生抓住了。
四周气浪快速向这压缩,男人立刻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好似被丢入了水泥罐,且这水泥快速凝固成型。
在旁人眼,男人现在的姿势很奇怪,润生抓著他的腿,他身子朝前延展得笔直,双手侧举,像是杂技团正在表演定格杂技。
润生的手开始上下挥舞,连带著手提著的男人也在跟著上上下下。
小远要抓活的,润生就得不停掂量著手劲。
这挺难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抗不抗揍。
保险起见,润生大大收了力道,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手向下甩。
男人上半身砸在了地上。
“砰!”
提起,再甩。
“砰!”
继续提起,继续甩。
“砰!”
少量多次。
中途偶尔停一停,仔细观察一下火候。
“砰!”“砰!”“砰!”
等到男人上半身血肉模糊,部分位置白骨裸露,润生这才停止了甩动。
改为轻抛,将男人放在地上,来回扫了几下,将血渍自地上擦去。
谭文彬:“润生,丢这儿。”
润生将男人丢了过去,落在了谭文彬面前。
男人还蓄藏著一口狠劲,脱离润生的瞬间胸腔发出一声杂音,身子扭动,持锤刺符,打在了谭文彬身侧一米处的地面。
“砰!”
地上炸出了篮球大小的窟窿,面积不大,可这块区域的土石早已化作粉尘消散,要是真落在人身上,伤害绝不会轻。
“…………”
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
谭文彬:“你可真调皮。”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