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最后环视众人,语气恳切而又带着一丝决绝:「诸位,吾等今日之议,绝非结党营私,实乃为大明江山,为东南黎民,行一番苦心孤诣的『保全』之策。一切举动,务必要显得是市场自然之势,是士林清议之忧。要让皇上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东南之水,宜缓抚,不宜强压。望诸位谨慎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计议已定,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皆是一副「忍辱负重」、「为国谏言」的神情。密会散去,几人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身影融入南京冰冷而沉重的夜色里,仿佛肩负着挽救大明东南元气的千钧重担。
……
南京城里那点阴私算计,被重重的关山隔在了身后。
辽东的冬天,才是真格的冷。风像裹着冰碴子的鞭子,抽在人脸上,生疼。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雪片子被风卷着,横着飞。
古北口外百十里地,一支大军正在雪地里沉默地赶路。
没有旗号,没有鼓噪。马蹄子用厚布包着,踩在雪地上,发出闷响。车轮子压在冻硬实的土路上,吱嘎吱嘎的,声音传不了多远就打散了。
蓟镇总兵孙祖寿骑在马上,身上裹着件旧貂裘,眉毛胡子都结了白霜。他眯着眼,看着前头望不到头的队伍,脸色沉静。
副将满桂从前面打马回来,带起一股寒气。他脸膛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老长。「总镇,曹变蛟那小子前头探路,刚送回信儿,一切太平。」
孙祖寿点点头:「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天亮前,必须赶到预定的落脚点。」
「放心吧!」满桂咧嘴一笑,露出被冻得发白的牙花子,「这鬼天气,鞑子也缩窝里呢!正是咱们赶路的好时候!而且,就算黄台吉那老狐狸也不可能想到,咱皇上在北地到处闹灾的时候,还能给咱们发出全饷全粮!」
说真的,到如今这地步,蓟镇军还能按时足额领到粮饷别说黄台吉不信,孙祖寿自己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