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站在一旁的李鸿基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张兄弟!皇爷这是看得起你,给你指条明路!还愣着干什幺?」
张献忠下意识地想擡出高迎祥当挡箭牌,支吾道:「陛下…高闯王他…」
「什幺闯王?」李鸿基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带着鄙夷,「听着就不像个正经名号!那是朝廷钦封的『河套宣慰使』,高宣慰!」
崇祯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顺着话头说道:「不错,高迎祥高宣慰,和朕,那也是自己人。」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家常,「他在河套,可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他转向张献忠,像是要解释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这煤山上的寒风听:「陕北连年大旱,饥民遍地,是个火药桶子。高宣慰在河套这幺一搞,圈了地,收拢了多少流民?这些人要是在关中没了活路,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崇祯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他拿了河套,就得安置人马,要开垦,要穿衣。今年光是从宁夏、榆林买去的农具、布匹就不是个小数目,而他拿出来付帐的又是河套小麦。听说还卖了不少上好的河套麦子给在陕西赈灾的周王……」
说到这儿,崇祯顿了顿,目光再次钉在张献忠脸上,总结道:「他这叫就食于外,安内于无形。你说,他高迎祥对大明,是不是忠不可言?」
风呼呼地刮着,吹得歪脖子树的枯枝呜呜作响。张献忠跪在冰冷的山石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总算明白了,为什幺高迎祥占了河套,朝廷不但不剿,反而又是给名号又是开边市。这崇祯皇帝,哪里是昏庸,简直是……把他和高迎祥这些人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
高迎祥在河套看似在图谋不轨,实则成了替朝廷消化流民、稳定边疆的大忠良!
明明想着造反,却不知不觉成了大大的忠臣!
这事儿找谁说理儿去?
崇祯看着张献忠变幻不定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放缓,却带着一股子非要把张献忠拿下的劲头:
「张献忠,高迎祥的忠,已经献到了家。现在,献忠的路也摆在你面前。」
「大明的天子就在这儿,你老子给你起这个名字……如今,你想不想,堂堂正正地,给朕献一回忠?」
张献忠猛地擡起头,看着崇祯那双深阴森森的眼睛,又瞥见旁边李鸿基按在刀柄上的手,以及李过那鹰隼般的目光。他喉咙发干,想说什幺,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今天这煤山,上来容易,下去难了。这「忠」,他是献也得献,不献……也得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