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八里桥血战(下) 天命变(今天第二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让葛布希贤超哈上去,挡一挡北面的明军。范文程!」

「奴才在!」范文程连滚带爬地过来,官袍撕破了,脸上豁开了一道血口子。

黄台吉的目光森冷,钉在他脸上:「你,带着所有的包衣营,断后。挡住卢象升。不惜代价。」

范文程的身子一颤,额头重重地磕进了土里:「嗻!奴才……领旨!」

他爬起来时,脸上那点文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他抽出了腰刀,冲向了乱哄哄的包衣队伍,嘶声咆哮:「结阵!用车!用尸体!给老子垒起来!弓箭手上前!敢退一步的,立斩!」

他带来的那些家生包衣,立刻化身为督战队,挥舞着顺刀,逼着其他面如土色的汉人、朝鲜包衣转身,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破损的盾车、倒毙的战马、甚至同伴的尸首——堆起了一道矮墙,向着逼近的明军射出了稀稀拉拉的箭矢,投出了最后的标枪。

这些被抛弃的人,在绝境中居然爆发出了最后的凶性。给追击的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战斗陡然变得异常残酷,双方围绕着这道仓促堆起的尸墙反复地争夺,尸堆越垒越高,血水浸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

北面,葛布希贤超哈的白摆牙喇兵,沉默地列队,向着孙祖寿的先锋发起了反冲锋。这些精锐的重甲兵悍不畏死,装备精良,硬是用血肉之躯暂时挡住了蓟镇军南下的铁流,用命换来了片刻的时间。

就靠着这点用精锐和包衣的命换来的时间,黄台吉在亲兵的护卫下,带着他的八旗败军,向北疾退。

溃退的路上,一片混乱。索尼带着一队家生包衣撤退,经过一辆倾覆的盾车时,瞥见下面压着个人,看袍服是个汉人包衣,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是那个瘸腿的奴才赵四。

跟在索尼身后的金成仁认出了他,用刚学来的满洲话夹杂着汉语,连说带比划地哀求。索尼烦躁地看了一眼北面压过来的烟尘,挥了挥手。

金成仁赶紧蹲下,费力地把奄奄一息的赵四从车底下拖了出来,架在肩上,踉跄着跟上了北撤的队伍。

……

炮声和喊杀声,不知什幺时候歇了。

八里桥周边,静得瘆人。只听得见伤兵偶尔一声拉长的呻吟,还有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哀鸣。通惠河的水被血染成了暗红,慢吞吞地往下游淌。河滩上、田野里,到处是倒伏的尸首,层层迭迭,望不到头。破损的旗帜、卷刃的刀枪、死透或将死的战马,铺满了眼目所及之地。

明军的士兵们,三人一伙,五人一队,默不作声地打扫着这片死地。他们用脚踢踢翻着的鞑子尸首,见还有口气的,就补上一刀。更多的是在成堆的同袍遗体里翻找,偶尔拖出一个还能喘气的,便赶紧招呼医护兵。缴获的盔甲兵器堆成了几座小山。俘获的包衣阿哈,有几千人,被圈在一处空地,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一个老伙夫挑着担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尸堆中间。担子一头是浑浊的凉水,一头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看见个还有动静的明军伤兵,就蹲下,喂口水,塞个包子。走到一个半倚在死马身上的后金少年包衣旁边,那孩子胸口有个窟窿,眼睛还睁着,嘴一张一合。老伙夫犹豫了一下,也拿了个包子,递过去。那孩子看着他,手指动了动,没接,头一歪,没气了。老伙夫默默地把包子收回来,在衣襟上擦擦手,挑起担子,继续往前晃荡。

卢象升胳膊上缠着布条,渗出的血已成了暗褐色,他在今天的战斗中被流矢所伤,没有大碍。他和孙祖寿在八里庄外碰了面。两人都是一身血污甲胄,脸上除了疲惫,看不出别的。

「孙军门。」卢象升拱拱手。

「卢抚台。」孙祖寿还了礼,目光扫过桥下赤红的河水,又望向远处狼藉的战场,花白的胡子颤了颤,最终只化成一声:「惨胜啊……」

卢象升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望向北方。天色暗了下来,北边的旷野尽头,暮色四合,天边仿佛杀气升腾。打败了黄台吉这一股,还有多尔衮,还有辽阳、沈阳,还有茫茫草原。

这仗,还远远没到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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