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便是提督御前亲军的徐应元。他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文书,朗声道:「杨镐听旨!」
杨镐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钻进土里。
「罪臣……听旨……」
徐应元展开那中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尔罪臣杨镐,丧师辱国,罪无可逭。然朕念尔于朝鲜地理军政尚有微末之用。今特旨起尔于诏狱,充为向导参议,随军前往朝鲜王京,监护朝鲜国王李倧移驾江华岛。此乃尔戴罪立功之唯一机缘。功成,或可酌减罪愆;败,则两罪并罚,立斩不赦!钦此。」
念罢,徐应元将中旨卷起,走到杨镐面前,塞到他颤抖的手中。
不是杀头,真不是杀头,而是要用他了!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杨镐双手捧着那中旨,只觉得有千钧重。脑子嗡嗡的,狂喜之后便是巨大的茫然。
让他感到茫然的,是这「监护」二字中的「监」.是监管?监护?监视?
他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擡,声音因恐惧和疑惑而更加颤抖:「罪臣……叩谢陛下天恩!罪臣……万死必竭犬马之劳!只是……只是罪臣愚钝,恳请陛下示下……这『监护』二字,具体……该如何行事?罪臣该如何『监』,又如何『护』?请陛下明示,罪臣才好……才好用力。」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生怕这问题触怒了天威。
「监护?」崇祯的回答倒是坦诚,「朕便和你明说了!这监,就是给朕看住了他们,别让他们跑了,降了!护,就是把他们全须全尾地送到江华岛!然后,再『监起来』,别让他们跑了!因为朕需要有个朝鲜王廷去号召朝鲜八道义军去抗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又落回杨镐身上,话语清晰无比,嗓门也放大了,显然不再是说给杨镐一个人听的。
「朕再说得明白些。尔与钦差杨嗣昌,带这四千兵进去。不是去商量,是去办差!差事就一件:让那朝鲜国主李倧,并他的王妃、世子,还有那些能主事的勋贵重臣,统统上船过海,移驾江华岛!」
「自此往后,直到建奴灭亡,朝鲜王廷便设在江华岛上。朝鲜的王,以后就在那岛上,给朕号令他的三千里江山,共抗东虏,誓死不降!」
说到此处,崇祯语速稍缓,但每个字都更重三分,还带着森严的杀气。
「若朝鲜王识得大体,自愿前去,尔等便好生『护』送。」
「若是不愿……」
崇祯冷哼一声。
「那便是国难当头,犹疑观望,其心可诛!尔与杨嗣昌、徐启年,就要设法『帮』他们一把!这四千锐士,不是摆着看的!明白了吗?哪怕是绑,也得给朕绑到江华岛上去!再不识相,李朝子孙成千上万,换一个又有何妨?这朝鲜,毕竟是大明的藩臣,现在就是他们为宗主尽忠的时候.可明白了?」
杨镐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哪是「监护」,这分明是「挟持」!是要挟李王以令朝鲜啊!
当今皇帝行事果然够狠够辣啊!
崇祯接着又道:「如果明白了,那今日就上路吧兵贵神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