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眼皮都没擡,声音带着哭腔:「老身……叩谢陛下隆恩。」
她心里却飞快盘算:新帝登基才一天……忠贤昨晚还千叮万嘱,让她这几日务必深居简出,小心行事……可这既然是「先帝遗诏」,又是由皇上身边的王承恩亲自来传……干清宫是先帝梓宫停放之地,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磕个头。
想到这儿,心稍定,应了一声,便跟着王承恩走进了庄严肃穆的干清宫。
大殿内,天启帝的梓宫静静停放在正中,素白帷幔低垂,香烛气息缭绕。客氏一进门,戏就来了,直接「扑通」跪倒,额头结结实实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先帝啊!您怎幺就撇下老奴走了啊……老奴来迟了,来迟了啊!」她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肩膀耸动,看上去悲痛欲绝。
王承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也不劝阻。等她哭声渐歇,变成抽噎,才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奉圣夫人,节哀。陛下念您年高,还有恩赏在昭仁殿等着,请您移步。」
客氏擡起泪眼朦胧的脸:「这……老奴还未在先帝灵前尽哀……」
王承恩脸上依旧带着程式化的淡笑:「陛下体恤夫人年迈伤怀,特命奴婢尽快带您领了赏,也好早些回府歇息。」
客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迟疑着,却不敢违逆,只得用袖子擦着泪,慢慢起身,跟着王承恩转向一旁的昭仁殿。
「吱呀」一声,王承恩推开了昭仁殿的殿门。
殿内,空荡得有些瘆人。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榆木桌子摆在当中。桌后,穿着素服的新天子崇祯帝端坐着。桌上,孤零零放着一只厚壁的黄花梨木茶杯,正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桌子两边,张皇后身边那位面色冷峻的秦姑姑,还有坤宁宫的管事牌子赵安,像两尊门神似的杵着,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来。
客氏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血都凉了半截。
她强压下心惊肉跳,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声音发颤:「老奴……参见陛下……」
「免了。」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客氏壮着胆子擡头,正好对上崇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直窜天灵盖,腿肚子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