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兵大学毕业,而且有正式工作,一个月能拿五六十块的工资,在乡下,绝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一天到晚,周德同脸上的笑,就没怎么停过。
今天看到周景明接过船篙,替周德同摆渡,一个个没少打趣。
“哟,大学生来撑船,得不得行哦?”
“这种事情,怕是没有笔杆子好耍!”
“今天有得吹咯,大学生亲自撑船,有几个有过这种待遇!”
“景明,你不是搞地质勘探的吗,也来我们这边好好勘探勘探,看能不能找出点宝贝来。”
“没记错的话,有二十六岁,该说媳妇咯。得空到我家耍,玉芝也在家里……”
“正好你回来了,我家明天杀年猪,记得晚上过来吃杀猪饭……”
接连不断地话语,让周景明有些应接不暇,但还是尽可能地应付着,该说好话说好话,该拒绝的也好好找个理由,能开玩笑的,也跟着耍一下嘴皮子。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要送走的人送得差不多了,周德同将周景明手中的船篙接过去:“忙出一身汗,鞋子也弄湿了,你休息一会儿,换我来撑过去!”
这次,周景明没有拒绝,将船篙递给父亲。
周德同握篙的手呈古铜色,指节粗大如同老树根,掌纹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河泥。
周景明的记忆中,小时候,兄妹俩无事,随着父亲乘船玩耍,当船行至中流,父亲会把竹篙横在肩上,让兄妹俩看水面下穿梭的鱼群,银鳞在阳光里闪烁,像洒在水中的一把碎钻。
可惜,今天依然没有阳光,飘着蒙蒙细雨,连带着河水也变得昏暗,看不了水下的东西。
但他还记得,父亲撑船的时候还总爱哼川剧,沙哑的嗓音,混着竹篙破水的声响,在河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周景明坐在船里,笑盈盈地看着父亲:“爸,你不唱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