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要说她在钢城没什么关系,周小玲来钢城她不知道还情有可原。
现在?现在她是冶金厂宣传科负责人,手里的眼线哪里没有。
李学武带着那么多人上山,早就有人在讲这个了,作为那些人里唯一的一位女同志,周小玲自然更受关注。
实在是她长得足够漂亮,再加上穿衣打扮不像是钢城姑娘的风格,被有心人注意到自然很正常。
可明明知道周小玲来钢城不是第一时间来见自己,王亚娟为啥装不知道?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她能得到什么?除了尴尬和老死不相往来别无其他,甚至会生一肚子气,徒惹烦恼。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如果连周小玲这样的朋友都混没了,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没有一个朋友了。
李学武不算朋友,他是坏蛋。
北方工业报记者刘红梅写他上山打猎,暗讽他没有正事,实际上呢?
李学武去山上玩了这么一圈,就是对那篇报道的回应。
,还配了照片。
这篇报道就是由联合工业报辽东分社操刀的,原稿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张兢写的,王亚娟负责具体实施。
而北方工业报的那位刘红梅记者真有韧劲,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三天。
与再生能源处理厂的司机发生冲突,红星钢城工业区保卫处的干部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是因为她还没有出院,不方便协调此事,所以就搁置了。
刘红梅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她再怎么折腾也还是在人家手掌心里。
再一个,那个不要脸的处理厂厂长,竟然敢带着摄影记者来拍照。
真是该死啊,这样的照片一旦登报,到时候怎么写她都能猜得到。
之所以在医院里多住了两天,就是怕东窗事发,出院就解释不清楚了。
每天早晨她都会找联合工业报看,很怕从上面看到自己的照片。
她也不是没尝试过给那人打电话,可医院这种环境她不放心。
最终,她在病床上苦苦煎熬了三天,终于忍不住,还是来找李学武了。
能当记者的都是聪明人,她当然能从来给她做笔录的保卫处干部口中听出口风的不对来。
什么叫与司机之间的治安冲突啊?
她去处理厂调查,本质上是冲着红星钢城工业区的,也是冲着李学武的。
出了事不找李学武,难道还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外面乱转,故意装傻?
“您真的是在为疗养院勘址吗?”
李学武也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思路,并没有选择在办公室见她,是在招待所的餐厅包间里。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男女之间共处一室有的时候真说不清楚。
就刘红梅这幅长相,他不想吃这个亏。
而刘红梅略到嘲讽的语气是有点让他不舒服了,可也在忍受范围内。
毕竟只有当一个人理屈词穷的时候才会张牙舞爪。
“当然,你以为我很闲吗?”
李学武没打算请她吃饭,连桌上摆着的茶水都是服务员送来的。
他看着对方,淡淡地讲道:“红星钢铁集团在辽东有五万多名工人,每天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这五万张嘴该怎么吃饱饭,养家糊口。”
“呵呵——”刘红梅轻笑了一声,这笑声说不清道不明的。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您应该给我机会让我更充分了解您的,没必要防备着我。”
“此话怎讲?”李学武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我什么时候防备您了?”
“哦,那是我误会了?”
刘亚梅看了看邻座沉默不语的王亚娟,又看向李学武说道:“李秘书长心思缜密,做事真有一套啊。”
“如果你能公允地把这些话写在文章里,我今天一定请您吃大餐。”
李学武直白地扫了她一眼,道:“可惜了,是您辜负了我们的好意。”
“我还得感谢您没有将我从招待所赶出来呗?”刘红梅倒没在意李学武犀利的语言,笑着说道:“看来您还是比较关注自己的形象,也很在意我们报社评论的。”
“还真不是,我没看过您的那篇报道,是李主任跟我提了一嘴。”
李学武歪了歪脑袋,看着她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看报纸的时间有限,几乎都挑大报头条新闻来看。”
“至于像您在文中提到的,有关于我的种种恶习,我都懒得解释。”
他冷笑着讲道:“没将您赶出招待所,就是想请您多驻留几天,怕再担负某些能挂在报纸上的恶评。”
“真是恶评吗?”刘红梅手里捧着茶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比如说4号炉的问题,或者是处理厂的问题呢?”
“这得看您啊,几天了,还没查到真相吗?”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她问道:“如果真有人阻碍你的调查,但请跟我直说,我现在就能办。”
“李秘书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必要这样纠缠下去了。”
刘红梅突然地摊牌,看着他讲道:“您一定已经知道我来钢城的目的。”
她特别注意李学武的眼神变化,可能看到的却是古井无波的淡定。
这倒是愈加让她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被对方所掌握,索性摊牌了。
“说真的,我们报社真不差你们红星厂的那份支持,可我们领导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示意了一旁坐着的王亚娟讲道:“就算您带一个人来,我也敢说这句话,是你们集团李主任欺人太甚。”
李学武微微昂起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从我们报社成立至今,还没有人说过我们是要饭的,他太嚣张了。”
刘红梅傲然地撇了撇嘴角,道:“就算你们厂要晋级集团了又能怎么着,还能脱离工业管理系统范畴吗?”
“我来钢城不是针对你李秘书长,更不是针对红星钢铁集团。”
“刘记者,不用这么义愤填膺,大义凛然,公报私仇讲得太随便了。”
李学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淡然地讲道:“有关于李主任涉及到贵报社的言论我从未了解过,也没听说过。”
“我唯一知道的是您在上次签约活动上的表现,这是我亲眼所见。”
他语气并不严肃,但讲起话来不容人狡辩,很有威严。
“你说气不过也好,说不在乎也罢,唯一跟我有关系的是您最近在贵报刊写的那篇文章。”
李学武双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她强调道:“我只想问您一句,如此恶意编排,胡编乱造,您将北方工业报这份来之不易的刊号置于何物了?”
他声音愈加的犀利,手指点着桌面质问道:“就因为不满于集团领导的某些言论,就因为一己私欲,便要公器私用?你把舆论监督四个字看成了什么?”
“我这么跟你说,你们这么干,早晚会透支报社的公信力,到时候损失最大的可不是红星钢铁集团。”
说完这一句,他见刘红梅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便放缓了语气。
只是他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站起身最后强调道:“今天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不要为某些人的许诺所蛊惑,更不要做脏了那份报纸的错误举动。”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脏了的报纸再难擦干净了。”
王亚娟起身,看着李学武傲然地出了包间,扭头看了看坐在那变颜变色,沉默不语的刘红梅,想说什么却没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该表达的态度李学武已经讲清楚了。
什么特么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你死去啊,找老李单挑好不好,背后捅刀子还捅出优越感和自豪感了?
再者,这刘红梅来钢城,可不单纯如她所说,不针对谁。
开玩笑呢?
现在王亚娟都知道了,是集团有人在搞鬼,想要玩祸水东引这一套。
李学武做事是比较犀利的,没伸手打回去已经是隐忍了。
到底是不一样,他也算牧守一方,在钢城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被放大,在集团内部引起风浪,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