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赵四爷的一身行头,黑皮鞋、黑西裤,牛皮腰带束缚不了四爷的尊贵,但能束缚他身上的白衬衫,再搭配三七分的雷劈发型,走到哪不得当干部看?
就说两人刚刚乘车来机械厂招待所的时候,门口的保卫都搞不清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他们的工作证更是吓人。
一个是东风船务的人事经理,一个是津门顺风商贸的分公司副总经理,搞的查看他们证件的保卫都在犹豫要不要敬礼。
赵老四在俱乐部工作了三年,也跟他老师学习了三年。
他拜的那位师父没什么传奇的往事,有的只是几十年如一日在高门大户里当管家的经历。
就这一点经历便让赵老四成为了俱乐部里最讲规矩的年轻人。
李学武喜欢讲规矩的年轻人,所以给了他更好的机遇。
他在俱乐部这三年没干别的事,只做会员的接待工作。
俱乐部的会员都是什么身份?即便没人教他什么,可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之下,他身上也渐渐地有了那股子气质。
还别说,就这身行头往那一站,你真看不出他是什么级别。
等再看他身边跪着的周常利,这小子就有点“务实”了。
奉城九月天,上身是轻薄皮夹克内穿海魂衫,下身是京城顽主界最流行的扎脚训练裤,脚上是一双卫三团内部款训练胶鞋。
要不怎么说刚刚在楼下门口的保卫看了他们的证件会犹豫呢。
只赵老四一个人来,或许那保卫已经敬礼了。
但加上如此穿着的周常利,保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周常利并不觉得自己穿的有什么不对,同行而来的赵老四穿得再对也不耽误在这一起下跪。
“这里的地毯很软是吧?”
李学武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人讲道:“还是觉得这样说话更舒服。”
“李哥,我们犯错了”
还是赵老四开的口,让周常利解释,兄弟俩今天真有可能一起死。
“嗯,说说看。”李学武微微皱起眉头,点头讲道:“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李哥,席永忠绝对不可能背叛咱们,一定是出事了。”
赵老四进屋的第一句话是承认错误,表达态度。第二句话并没有为自己两人辩解,而是强调了席永忠绝对不会背叛组织。
不论李学武怎么看他们俩在奉城的工作和错误,只这样讲话便也就给了他们解释的机会。
李学武依旧是没有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常利看了身边的赵老四一眼,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手边是赵老四的手在颤抖,这是怕了?
废话,在俱乐部工作三年,赵老四从未见过有如此认真表情的李学武,这代表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因为他真的没见过。
甚至当初去他办公室汇报那些顽主情况时都没有这般紧张。
“9月 。”
赵老四明显读懂了李学武的眼神示意,便开始做了介绍。
“我和常利分工明确,我负责拓展业务,他负责服务。”
他跪的笔直,手虽然颤抖着,可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席永忠跟着我们来奉城以后先是跟着我跑了一段时间的机关单位,后来又帮常利协调调运货物和物资……”
“奉城回收站的账目归谁管?”李学武突然打断了他的介绍,问道:“席永忠管理吗?”
“不是,是周姐安排的人。”
赵老四已经听懂了这个问题背后的逻辑,周常利都看见他脑门上的汗了。
“不止是奉城回收站,周姐自担任东北地区负责人以后,所有地区的账目管理都由她委派的人来管理和收取。”
他解释道:“我们只负责登记进销存账本,保存出入库进货单据,每周都会有会计来统计账目,带走数据单。”
“席永忠虽然也学过会计,此前也帮我们做过账本,但他不是管账的。”
为什么要解释的这么清楚,因为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一旦确定席永忠是管账的会计,那他的失踪就有理由了。
无论是他们出了问题,还是席永忠本身出了问题,他们都难辞其咎。
所以要讲清楚问题的关键,不能让李学武认为他们有贰心了。
“我们知道周姐安排席永忠来奉城的意思,可我们从来没针对过他。”
周常利有些着急了,挺着身子看向李学武解释道:“我们更不会害他。”
“常利!我来说——”
赵老四急声打断了抢话的周常利,手里更是扒拉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赵德柱就比周常利更聪明吗?
或者说赵德柱就比周常利更得李学武的信任吗?
赵德柱自己都不相信。
因为周常利比他跟李学武的时间更早,还有师门前辈在这个系统内。
赵老四能得李学武的赏识靠的是懂规矩,周常利能得李学武重用是因为他敢闯敢杀,有一股子魄力。
两人相识于幼年,现在更是并肩战斗的盟兄弟,不用拿这些来比较。
不让周常利说话,是因为赵老四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急脾气。
跟外人可以这样,但在李学武这里不可能,他们不是来解释过错的,而是来汇报情况的。
有些事情不用解释的太清楚,这样反倒让他们的境地更加的危险。
李学武扫了周常利一眼,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赵老四。
“我敢说席永忠不可能背叛是因为他走的时候穿的是寻常衣服。”
赵老四将随身带来的帆布书包摆在了地上,掏出里面的东西解释道:“这是我们为了寻找他才翻开的他的包。”
他示意了手里的钱票和红布口袋解释道:“这里有他积攒了的工资,我们算过,几乎是他的所有积蓄了。”
“还有这个桃木小斧子,据说是他爹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一直藏在身上。”
李学武听了他的解释,伸手将这些东西接了过来。
钱票并没有多少,十三太保真正拿工资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在回收站没出来做事前,他们要参与劳动的前提下只能每个月拿十块钱。
这十块钱是给他们的生活费,不包括饭钱,是用作购买鞋衣、洗澡、理发等等。
不要觉得他们在回收站吃饭不钱,这十块钱就很多了。
在城市生活,尤其是京城,一个半大小子的开销远远不是寻常能想象的。
尤其是他们白天要蹬车子收废品,晚上熬夜读书学习。
费衣、费鞋、费文具。
席永忠是最早出来做事的那一批,手里能攒下三百多元已经是节俭了。
就像赵老四说的那样,如果他另有所图,一定不会丢下这笔钱不管。
无论对方给了他多少钱诱惑他,他都不会舍下自己多年的积攒。
除了三百多元的钱票,红布包里果然如赵老四所说,是一把暗红色桃木小斧子。
说是小斧子,只是形似,且真的很小,是小孩子戴在身上辟邪的那种。
李学武小时候都有戴过这种,不过是棒槌的形象,更加的精致而已。
为什么席永忠不把这珍贵的父母遗物戴在身上,而是用红布包裹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把小斧子裂开了,就要破碎成两截的样子。
“这不是我们弄的,发现它的时候就是这样,要不然他也不会用红布包裹了。”
赵老四解释道:“我们住在一起,他的东西我们不会碰,更不会问。”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问道:“席永忠是怎么失踪的?”
没带走钱票和遗物只能说明席永忠不是有目的地失踪,但眼前这两人还抛不开嫌疑。
赵老四也明显知道这一点,所以很是认真地讲道:“9月 ,他便自己离开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他跟我们说了要出去转转,我们也没在意。”
他介绍道:“是晚上收工了,我们见他还没回来,便出来找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