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刘真从门外跟了进来,很是热情地同李学武打了招呼,又去泡了热茶。
“不用麻烦了,刚从谷副总监那儿过来,已经喝了一杯了。”
“用铁盒的,领导嘴刁呢。”
薛直夫开了个玩笑,转头对李学武说道:“这几天看你真是辛苦,去辽东工作的压力有了吧?”
“万事开头难嘛——”
李学武点点头,迭起右腿,右胳膊肘拄在了沙发扶手上,很是松弛地看着薛直夫回道:“还凑巧赶上过年了。”
“嗯,理解,维洁同志怎么说?”
薛直夫看着秘书将茶摆好,这才对李学武说道:“组织工作是今年的重点。”
“嗯,谷副总监强调了很多。”
李学武点点头,面色认真地讲道:“我这边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回去以后还是要梳理一番,辽东工业的情况复杂。”
“我能想到啊——”薛直夫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要支撑起这一摊子,现在看来还真就非你莫属了。”
“我也是咬着牙硬挺着。”
李学武笑了笑,看了茶几上的茶杯一眼,这才对薛直夫讲道:“张恩远给您送来我做的调研报告了吧?您看怎么样?”
“看了,看了两天了。”薛直夫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两天下班回家我都在看,边看边琢磨着。”
“那感情好,我正想听听您的意见和建议呢。”李学武缓缓点头说道:“我是想尽快打开辽东的局面,但千头万绪。”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摇头道:“越是复杂的状况越需要谨慎对待,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现阶段人事变革在推进。”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薛直夫放下茶杯讲道:“思来想去还是跟你想到一块去了,时局维艰,宜静不宜动啊。”
“我也没想将这摊水搅浑了,更没想着浑水摸鱼。”李学武态度认真了几分强调道:“这些污泥好不容易沉淀下去了,既然已经存在,那就有一定的道理。”
“是要定期清理淤泥,可也没必要伤筋动骨。”他看向薛直夫讲道:“反过来讲,这些淤泥何尝又不是一种养分。”
“你得掌握好这个度啊。”
曾经担任监管主管领导的薛直夫直到现在依旧关心着集团的监管建设工作。
尤其是李学武去辽东工业担任一把手,更是有监管监察的责任。
本来薛直夫是负责工程建设工作的主管领导,但李学武进了办公室以后首先谈到的还是监管工作和组织人事建设工作。
这并不奇怪,因为李学武曾经作为薛直夫在监管的搭档,两人早有默契。
这种默契就是自上而下地执行监督和管理,在集团内部培植监管监察力量。
李学武信不过李怀德,薛直夫信不过所有人,包括现在主管监管工作的谷维洁,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做做事。
意识形态上的差别会让本来就永远走不正的道路变得更加曲折。
李学武所提出的常态化监察管理,以及培养和反向培养理论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冒险,不过李学武在辽东更了解辽东。
就像刚刚李学武介绍的那样,有些污浊已经沉淀下去了,上面看着还是比较清澈的,就没必要为了清廉而把水搅浑了。
李学武轻轻点头,道:“还是需要您多帮我把把关,毕竟您在集团看的更深远。”
“太远了,目力有限。”
薛直夫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谦虚客气,再提起来已经转了话题。
“你是要申请今年的建设项目吗?”
他翻开手边的文件道:“现有项目做补充建设我还能帮你琢磨琢磨。”
手指点着李学武提出的几个意见,很是想了想才讲道:“集团财政紧张啊。”
“上面又抽调资金了吗?”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问道:“我看报纸上讲内外债都已经清空了,咱们集团也贡献一份力量了吧?”
“难免的,最难的不是我们这些钱的,而是你们这些赚钱的,以及玉农同志这样管钱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今年这日子都不好过,那明年就更不好过了。”李学武苦笑道:“没办法,有些项目您还得斟酌斟酌,能办就办。”
“呵呵呵——”薛直夫看着他好笑道:“真没想到你也有跑项目的一天。”
“就像您说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既要承上,又要启下。”
李学武同薛直夫谈妥了工作这便站起身说道:“当领导的哪有不讨好下属的,您说是吧?”
“呵呵——”薛直夫轻笑一声,起身送了他出门,两人的谈话倒是比他在谷维洁那轻松许多,更没有那种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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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来,他也同谷维洁相处了三四年,两人没有私下来往,但私交还是有。
韩殊同她也有来往,过年的时候他也安排沈国栋去送年节礼,她也都收下了。
可在职场之上,哪里有感情可讲。
也就是面上和平,再加上尘埃落定,否则谷维洁还是会对他捅刀子。
董文学回来以后也没给她好脸色,很是在管委会上顶了她几回,不讲昔日情面。
这一次两人见面,谷维洁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几分微妙,目光里多出来的警惕和复杂是掩藏不住的,他也看出来了。
气氛稍显凝滞,尤其是李学武公事公办的态度,更是让她几次皱眉想要说话。
其实李学武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半夜里去城西打听打听,他何时有过报复之举,妥妥的正人君子。
谷维洁的这份警惕忒没意思,他要是想报复回去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看着董文学在管委会上冲着她撒筏子。
身在局中,面上还要过得去。
李学武主动向她汇报调研结果,就一些重要工作思路做了请示和说明,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想吧。
谷维洁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在看热闹的其他人怎么想。
李学武这才回来同李怀德“密谋”许久本身就为班子成员所忌惮。
如果他同谷维洁矛盾加深,定会有人靠向谷维洁那边,或者直接拉拢过去。
一切对立都是建立在矛盾之上。
只要李学武主动树敌,那敌人就永无止境,早晚会让他在辽东栽跟头。
而李学武此次回京所作所为恰恰让这些人重新认识到了他的成熟与坚毅。
要用正治思维去解决同志关系,去处理工作矛盾,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李学武的这一套组合拳不可谓不老道,打的这些闲人哑口无言。
就连谷维洁也被他算计在其中,用这份光明磊落将她架了起来。
这也正是看着李学武敲门走进办公室,薛直夫捏着鼻子也要起身主动寒暄的主要原因,说起来他现在才是孤家寡人。
“从哪过来,喝茶吗?”
苏维德走过来同他握了握手,招呼他在沙发上就座,自己则示意了茶柜方向道:“我让顾城出去办事了,你要喝什么茶别客气。”
“您也别客气,我都灌饱了。”
李学武微笑着摆了摆手,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解释道:“喝了好多了。”
“呵呵,从维洁同志那来?”
苏维德笑了笑,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看着李学武说道:“她很关心辽东的。”
瞧见没,三句话不到就挖坑,这人已经没救了。
“辽东工业的局势复杂。”李学武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不仅仅需要谷副总监多关心辽东,就是您也要多关心关心辽东呐。”
“呵呵呵——”苏维德轻笑了一声,目光里带了别样的深意,看着手边的调研报告说道:“领导的工作能力在集团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有你在辽东,大家都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