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程副总监的先例在,大家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韩露把孩子生下来闹一闹。
可大家也都知道,就算闹将起来,也多半是草草收场。
这草草何解?
领导多钱,再草草……
“聂小光同志,咱们可没交情。”王露话讲的十分直白,“我能来找你,帮你,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安排。”
“我也不劝你记他的人情,但你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她就坐在聂小光的斜对面,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地讲道:“当初你能进厂,又被安排给领导当司机,应该清楚领导担了多少责任。”
“要不是为了保全你,他又何必与那谁虚与委蛇,你现在又要钻牛角尖……”
“王姐,辛苦你跑一趟了。”
聂小光突然抬起头,傻哔似的咧嘴一笑,保证道:“我不会做傻事的,您放心。”
“有的时候人做傻事都不知道自己傻。”
王露也许看出了他的糟糕情绪,有些感触地讲道:“就像我自己,有时候真傻。”
聂小光听她这么说,嘴角扯了扯,她不是来安慰我的嘛,怎么这会儿说她自己了?
“你可能也知道,我以前刚毕业的时候,就被我大舅安排去了国际饭店。”
王露真就讲起了自己的事,看聂小光表情诧异,毫不避讳地补充道:“我大舅,就是集团的总工夏中全,我是走他的关系进的厂。”
“那时候我啥都不懂,只觉得国际饭店的服务员穿的好,工作好,还能有见识。”
她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地说起了自己的心酸往事,好像随时都要哭了一般。
本来还有些情绪的聂小光麻爪了,他还真没安慰过女孩子,更不知道咋接下茬了。
难道抱着她一起哭,喊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苦命人?
“王姐……”
“你听我说——”
聂小光弱弱地招呼了一声,本来是想提醒王露的,提醒她是来安慰自己的。
可是没想到,王露进入状态了,根本不听他说,还硬拉着他诉苦。
“谁家好姑娘刚认门就烧对象家房子……”
“我就算是再傻,也听得出来她们话语里的嘲讽!”
“我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来他们眼神里的鄙夷!”
王露语气低沉又无助地讲道:“他们都当我是傻大姐,他们都看不起我,可我偏偏又不争气。”
“他们都笑话我,可我偏偏也最好笑,但凡我有一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点本事也没有……你笑什么?”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强压着嘴角的聂小光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有,没有,您看错了。”聂小光态度很是端正地抬手示意道:“您说您的。”
王露抹了一把眼角,继续讲道:“所以你别看我现在嘻嘻哈哈的全不在意,是我自己想通了,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嗯嗯,还是您看得开。”
聂小光不敢再招惹这位祖宗,再说下去,引起对方的感慨,怕不是又要狂轰滥炸他二十分钟。
所以王露说什么,他只是点头附和,一点都不敢反对。
“不是我看得开,而是我不想给自己找别扭,更不想给别人找别扭。”
王露看了聂小光,认真道:“无论你跟韩露发展的结果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找别扭。”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劝聂小光不要给自己找别扭,也不要给别人找别扭。
这个别人,有代指他的仇人李怀德,也可能是一直保护他的李学武。
聂小光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王露说道:“不会的,我不会的。”
“你只说不会的,怎么想的我又不知道。”王露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气恼地站起身讲道:“你知道我跟你谈完,要去见谁吗?”
“啊?这——”聂小光有些迟疑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你还指望韩露发疯是吧?”
王露嘴角扯出了一个不屑的弧度,道:“她心里只想要钱,要安逸的生活,哪里在乎肚子里的那块肉。”
“所以你也别痴心妄想了。”
她迈步往门口走去,嘴里提醒道:“我这就去她家里见她,结果如何你不用猜,我心里有把握。”
就在出门前,王露又回头看了已经惊讶地站起身的聂小光,长叹一声说道:“别恼领导,他是为了你好。”
咣当——
值班室房门闭合,王露的身影远去,聂小光站在那,脸色阴晴不定。
李怀德到底许了什么愿,让王露如此有信心能劝韩露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为什么是领导出面,让王露同他们谈?
这里面的沟沟壑壑太复杂了。
——
“啥?坦途那个项目还没有消息,这又要上马三厢轿车了?”
东城信用社主任包培刚一脸惊讶地看着李学武,这个大忽悠怕不是把他当财神爷哄了。
“三万——”李学武看了眼圈里,打出了手里刚刚摸到的麻将牌,随口解释道:“计划跟不上变化嘛。”
“啥变化啊,整这么大。”
包培刚不关心他打了什么牌,只想搞清楚红星厂又要有什么大动作。
“老包,听牌了啊——”
古力同敲了敲手里的二饼,笑呵呵地提醒了一句。
包培刚目光转向了对面,好奇地问道:“这个项目也有你们二汽的一份?”
“何止啊,这可是大项目。”
坐在他上首的工业部一局计划处刘少宗轻笑道:“光是备案的经济规模就超过了 。”
这么说着,他一心二用,吃了古力同刚刚打出去的三饼,看了眼圈里,打了张白板。
“可别说我诓你啊,今天讲这个没别的意思。”
李学武看着包培刚漫不经心地抓牌打牌,笑着说道:“就是闲聊天,你就当听个乐呵。”
“扯蛋呢?”包培刚看了他一眼,道:“东城信用社跟了你们几个汽车项目,这个我怎么视而不见。”
他端起身边小几上的茶杯灌了一口,语气有些谨慎地讲道:“哥们义气,送佛送到西,说说清楚呗。”
“说清楚你又嫌我诓你,呵呵——”
李学武看了古力同的方向,轻笑着叽咕叽咕眼睛,说道:“要不古副主任讲一讲?”
“不讲,我没你能忽悠。”
古力同倒是耿直,笑着瞅了对面的包培刚说道:“项目二汽是有参与,不过没有资金支持。”
他捏了手里的二饼示意身边的李学武讲道:“您当心留神把,他说这个项目还得你这位财神爷想办法。”
“我们单位也不是财神爷的金库,要多少有多少。”
包培刚很怕李学武狮子大开口,提前打了埋伏,眼睛盯着牌局,心里却盘算着正经事。
他们几个坐在一起打牌,又怎么可能是娱乐消遣,这些人都是有正经营事的,打牌就是个幌子。
你要说输牌赢牌,十块、二十块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要谈的业务往往是以百万计数的。
“信用社有没有钱我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