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建国回来了,李奎勇也回来了,只能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张建国就站在李奎勇掌舵的船头,两人配合默契,船未及靠岸他就蹿了上去。
李奎勇把两只船桨扔上了岸,没有一丝含糊和犹豫地跟着也上去了。
他和张建国一人一根木桨,张建国打头,他殿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对方扑了过去。
早就不是谈话就能解决的仇恨,所以二话没有,上去就动了手。
闫胜利、李和平等人很快也接续上去。
这些小子早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再没有慌张和胆寒,有的只是团结和奋不顾身。
张建国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说出去就不用做人了。
他们这么猛,对方当时就被打懵了。
老乒们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心想着我们这么多人横在这儿,你们才几个人,还不得跪下叫爷爷求生?
结果呢,除了最当先几个头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其他跟来的人群轰地一声星散,公园上空登时响起一片凄厉的令人心颤的喊叫声。
有的发疯地猛跑,有的实在跑不动了,就往灌木丛里躲。
此时,张建国那十几个人全部上了岸,四追打,势必要把上一次丢掉的面子挣回来。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你说个人之间有怨有仇?没有,有的就是一腔热血,分属两个圈子,水火不相容。
那有人问了,这江湖就是打死打生吗?
也不是,小兄弟们报仇雪恨,张建国和闫胜利、李和平等人没有参与继续追打,而是留在了岸边察看那几个受伤老乒的伤势。
按张建国的嘱咐,由李和平把其中伤势比较重的一个人送到医院去。
这样,李和平就先离开了。
但张建国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代表顽主与老乒们真正的对碰其实还没开始。
李和平刚走,李奎勇便跑了过来,急哧白脸地把闫胜利拉到了一处高大的灌木丛下。
就在这个灌木丛下,闫胜利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永远无法淡忘的耻辱的一幕。
在高大的灌木丛下,一个矮胖的顽主正用刮子比划着逼迫躲在树丛中的一个老乒装束的女孩子脱衣服。
女孩脸朝外,佝偻着腰,半蹲半坐在树棵子里,拼命向后退缩着。
她的一身板绿已经全脱了下来,套在了矮胖子身上,女孩身上只剩下窄条背心和三角内裤。
矮胖子伸出刀尖,挑起女孩的背心……,一声尖叫,女孩一下子尿了出来……
李奎勇冲上去推开矮胖子,大骂无耻。
矮胖子一脸横肉,骂了一句:关你特娘的狗屁事,举刀就要刺李奎勇。
闫胜利也愤而拔出刮子,矮胖子转身就跑,李奎勇倒是跑得快,追上去把衣服抢了回来,扔给了那女孩。
就在这时,张建国跑过来喊了闫胜利,说老乒们跑出公园前门后,汇集了在大广场上的老乒,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了,正在反身扑了回来,得赶快冲出去。
闫胜利招呼了李奎勇一声,跟着张建国匆匆离开。
已经走出了很远了,李奎勇又拉住闫胜利,指着后面的灌木丛,说那个女孩还没出来。
闫胜利无奈又跑了回去,发现女孩的头发被绞在了树枝上,挣脱不开了。
闫胜利心慌气急,揪住女孩的头发拼命猛往下扯,女孩负痛,忍不住哭叫。
她这一哭叫,闫胜利愈发的焦躁,踢了她一脚,这头发也解开了。
有的时候事情赶上了,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你就说这姑娘是感谢他们吧,还是恨他们吧,这一脚挨的属实说不清、道不明。
这个时期,中山公园的东门被封闭,整个园子只有南面水金桥这一道出口。
还没有走到南门,从敞开的大门洞里,远远地就能看到从水金桥到公园大门前的空地上,严严实实地堵满了黄皮子,正拥挤着向门里滚压进来。
张建国等人站住了。
老乒们也看见了他们,由打前的开始,队伍便也站住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张建国说出了他那句著名的话:反正我要从这儿出去!你们谁想出去,就跟在我后面!
说完,张建国棱起眼睛,咬着牙,满脸凶相地迎着人群走了过去。
按照以往交手的经验,双方列阵对撞,在相距十几米时,对方的阵形就会发生动摇。
但这一次不同,人数太悬殊了,而且,经过多次历练,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更何况,他们身后就是狭窄的水金桥和不断涌上来的各路援军,已退无可退。
双方逼近,对方阵形坚如磐石,黄皮子这边竟是一步不退。
双方相距只有一两米时,张建国突然指着最前面的一个戴着一顶新鍕帽的大个子,狠狠地喊道:
就这顶帽子,我要了!李奎勇,给我抢过来!
这是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啊,这跟两军阵前,指着对方的旗子喊张三夺旗有什么区别。
李奎勇也是真勇,更是在上一次受伤之后开了窍,知道怎么动手了。
张建国喊完,他便应声扑了上去,跳起脚就去抢夺大个子头上的鍕帽。
大个子有些慌乱,用手捂着帽子挤开人群往后躲。
李奎勇领头、张建国随后,一杆子人追随着大个子汇入人群中。
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出手阻挡李奎勇。
但李奎勇凶巴巴地喊道:没你事儿,今天,爷就要他的帽子!
本来人多势众,突然间,却一下子成了被抢帽子的“弱者”!
老乒们一下子就全傻了眼,还没醒过味儿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杆子人挤挤撞撞地冲了出去。
这十几个人跑到了大街上,当街拦住一辆大一路,匆匆便上了车。
车重新开动后,看见李奎勇手里竟抓着两顶帽子,还有,就在车后,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水般的黄皮子自行车队,正一路狂追而来。
自此,顽主圈子里便有个说法:李奎勇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这事听起来是不是很荒诞滑稽?
其实这个年代荒诞滑稽的茬架乐子数不胜数,其实人越多越没意思,动手的很少,剩下的多半是穿凿附会,胡编乱造的小故事。
而让他们引以为傲,沾沾自喜的中山公园脱险记却成了摆在东城分局高震案头上必办的大案,这两个圈子的矛盾断然已经成气候,上面很是不满,双方都成了分局收网的目标。
李学武也正感觉时机成熟,所以便叫姬毓秀行那绝户计,玩驱虎吞狼,打双方一个措手不及。
江湖,就是汪在低处的一池水,地位永远低于岸边,内里浑浊不堪,但在雷霆万钧之势的清扫下,任何污秽杂鱼都得翻白露肚皮。
就算你是千年的王吧也不行,更何况这江湖新势力在雷霆面前就是几条小杂鱼呢。
周常利和赵老四在那扇大门的门缝里窥探到了什么?也许就是这让人望而生畏的雷霆。
——
“领导,今天早晨的报纸看了吗?”
李学武端着自己的茶杯走进李怀德的办公室,手里还拎着一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