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问他怎幺找台,李学武的回答是:碰运气,比开密码锁不容易。
「在研究所比学下忙?」
在沙发上坐下后,李学武问了大哥一句,他很久没去研究所了。
李学文喝了一口热茶回道:「不是要搬家嘛,院里让报设备采购。」
「给你们批预算了?」李学武扭头看了他,问道:「给了多少?」
「没说给多少,就是让上报。」
李学文看向他问道:「你是集团领导,你不知道批了多少?」
「我走的时候预算方案决定重新做,回来以后还没去单位呢。」
李学武扒了炒花生扔在嘴里说道:「这一次应该都会削减,就是不知道财务那边给你们减了多少。」
「好像不是减吧,还有加呢。」
李学文挑了挑眉毛,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李主任特批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学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要是特批应该用了港城剩下的那笔资金。」
「那差不多,应该是。」
李学文迭起右腿说道:「这次的设备和仪器采购应该是从国外引进,领导还提醒我们尽量超前要呢。」
「也就是对你们舍得。」
李学武笑了笑,放下茶杯解释道:「去德国一趟,他算见识到科技所带来的生产力和创新能力了。」
「还是去外面看看的好。」
任由孙女孙子在自己身上玩耍的李顺这会儿讲道:「不然永远是井底之蛙,眼前只有井口那幺大的天。」
「其实最应该出去看看的是你们中医医学。」李学武同大哥一样迭起右腿看向父亲说道:「就骨科和神经内科来说,中医学比他们先进。」
「他们治疗脱臼需要几个月。」
他给父亲解释道:「就是简单地恢复术,可偏偏能整成骨错位。」
「嗤——」李学才想起什幺似的,好笑地说道:「我在协和医院见识过来交流的外国医生,确实对中医学比较好奇,一惊一乍的。」
这年月还有外国医生来中国交流学习?不仅有医生,还有记者和商人,甚至还有各方面的学者来内地。
就李学武所了解到的情况,上面并未拒绝任何来访的请求,更没有关闭以文化和技术交流为目的的考察。
后世能查到的很多图片资料都来自此时进入内地考察的外国记者。
所以李学文说有外国医生在协和,几人都没有很惊讶。
「西医更注重实验,中医更注重经验,中西医结合是个不错的路子。」
等李顺说完,李学才笑着应道:「您的这个观点只能在家说,在单位可千万不能说给别人听。」
他扭头看向大哥和二哥解释道:「我们单位现在上纲上线的人可多了,专跳你发表意见时的小尾巴。」
「所以看病不能说话?」
李学文还是文气重,这会儿略作不满地说道:「朝这样下去以后都别说话了,大家就用手语交流好了。」
「手语就不犯错误了?」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给我比划个语录我看看。」
「我就会背那幺一两句。」
李学文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子靠在沙发上说道:「日常够用就行了,谁天天念叨着这些。」
「要不怎幺说你得加强学习呢。」李学武拍了拍大哥的膝盖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是消停在实验室待着吧,别想着回学校了。」
「嗯,我看也是——」
李学才端起茶杯附和道:「学校只能比我们单位更甚。」
「吃饭了,别聊了,洗手去。」
刘茵擦着手上的面粉出来给家里的男人们提醒道:「给孩子们也洗洗啊。」
「得嘞,一人一个啊。」
李学才笑着站起身,从父亲脖颈上抱起李宁便往卫生间走。
李宁跟他三叔可行,只要不提打针的事,三叔就是好三叔。
李学文抱起儿子走在后面排队,说好的一人一个,他负责李唐。
「我自己去——」李姝也不等爸爸伸手,主动从爷爷怀里跳了下来,噔噔噔地跑上楼去楼上卫生间洗手。
姐弟两个每天早晨都是在楼上洗漱,所以特意做了小板凳够得着。
李雪没等他们,是去厨房洗的手,早上桌帮忙摆饺子去了。
「楼上还有一个,您带走。」
李学武见大姥听收音机里的样板戏入神,便笑着问了一句。
大姥却是摆了摆手,道:「前院人来人往的,再弄坏喽,值不当。」
「有啥值不当的。」李学武坦然地讲道:「我跟顾宁都不咋听,您带回去晚上消磨时间。」
「用不着,要用着就在店里拿了,我不耐伺候它。」
听见卫生间爷几个洗完了,他这才同李顺一起往卫生间走。
今天家里人多,显得屋里可热闹了,像是过年了一般。
配合窗外昨天夜里下的大雪,灯光映衬下真有种年夜饭的感觉。
大姥依旧是不求人、不麻烦人的性格,来家里话很少,同姑爷李顺也没有什幺共同话题,说就是家里事。
无外乎前后院的房子得维护,早晨烧、晚上烧,不能凉着。
还有就是西院的马和柴火堆,怕有小孩儿玩鞭炮再给点着了。
上桌吃饺子的时候,大家伙说起来也就是家里这幺一点事。
今天这顿伙食可丰盛,家里人最齐,除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还有二丫准备的六个菜,都是量大管饱的那种。
「喝点酒吧,少喝点。」
李学武拎着母亲早就烫好的酒壶给姥爷和父亲一人倒了一杯。
「大哥来点不?」他故意逗了大哥一句,比划著名要给他倒一杯。
却没成想,李学文拿过酒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真示意他给倒一杯。
「没想到吧,你大哥出息了。」
赵雅芳抱着睡醒了的小闺女站在餐桌旁笑着对满眼惊讶的李学武说道:「在家有时候还自己喝一杯呢。」
「咋地?学李白呢?」李学武在给大哥满了一杯后调侃道:「还是屈原啊,世人皆醉我独醒?」
「喝酒哪有那幺多理由。」
李学文挪了杯子到手边,看着桌子上的菜随意地说道:「想喝了就喝点呗。」
喝酒确实不需要理由,但从来不喝酒的人开始喝酒必然有个理由。
被李学武从学校救出来安置到一监所,再听说学校复课欢喜地回去却落得个心灰意冷,说不失望是假的。
真没有教书育人的理想和信念,他在一监所就不会给那些改犯们上课。
这幺说吧,那些改犯们能上他的课,从他这里学到的知识比那些大学生们还金贵,这可是一技之长啊。
只说修电器这门手艺足够他们从监所出来以后有个安身立命之本了。
为了理想,他甘愿在一监所蹉跎了三年时光,可换来的是什幺?
去研究所也是迫不得已,是二弟李学武劝了几次才下定决心。
他不是对这个时代失望了,他只是失望自己没有继续理想的能力。
华清没有课给他上,那职业技术学院也没有吗?
还真是,红钢集团的职业技术学院听名字怕不是野鸡学校一般,但论教学硬体和师资力量,全国可称第一。
这里不一定有传奇和大师,但能上课的最低也是个教授。
过去几年时间里,红星厂网罗来的人才里教授职级的最多,因为他们这些人算是重灾区,想脱身都难。
来红钢集团工作,又能教书又能带科研,比在原单位还潇洒惬意。
衣食住行是红钢集团最高标准,国内还有哪家单位能提供这个条件。
你想吧,红钢集团普通职工是什幺福利待遇,他们的待遇得多好。
唯独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教授太多,能安排的课程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