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太太开始了艰难的为女娃求学之路。
一个不懂文化,连字都不认识的老太太。
跑了一年多时间,村里,镇上,县里,都跑遍了。
她打电话痛骂自己的女儿,打电话痛骂那个曾经和女儿办过婚宴的男人。
痛骂,然后是哀求,求两人管管孩子。
最后,求来了两人的证明,还拿到了一份医院的出身证明。
终於,女娃九岁之前,她的户口落下了。九岁的女娃,上了小学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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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生的好看,是全村最好看的姑娘。
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不少附近的小子,总在家门口转悠。
还有人跑到女孩的面前,说些女孩听不懂的话。
十六岁的时候,媒婆就上门了。
东村的田家,西溪的赵家,还有本村的李二头家,都说要下聘。
一切,让老太太想起了自家的女儿。
自己女儿当年,也是生的好看,也是早早就订了亲事。
她看著渐渐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娃,满眼都是当年自己女儿的样子。
“不行,孩子还没到年纪,政府有法条,不让结婚!”
老太太面对上门来的媒婆,斩钉截铁的说。
同样的错,不能让孩子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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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念不下去了。
女孩没有读书的脑子——或许是九岁才上小学,九岁之前已经把心在乡下玩野了。
坐在教室里,老师说的东西犹如天书。
女孩却心里总想著田梗里的茭白,想著后院的红胡椒,想著山坡下的青橘子树,想著河塘里的小鱼……
小学毕业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了。
她在镇子上遇到了同村的一个同龄人。
对方跟著父母,在镇子里做锅贴,已经赚钱了。
嗯,赚钱。
赚了钱,就可以给外婆买新褂子,给外婆买纸盒装的烟。
初一的时候,女孩偷偷溜出学校,在镇子上的一个作坊里帮工。
她会切菸草,切的很细,手法很好。
切好的菸草,她会捲成菸捲。
然后骑车去县城里,在县城里的歌厅售卖。
每天,她可以赚到三十块钱。
但学校里的人,说她在外面认识了二流子。还有人说,在县城的歌厅看到过她。
她不学好!
直到学校里,一个之前对她示好过男生,跑来用一种非常难听的语气问她。
“你晚上陪我去歌厅,多少钱?”
女孩甩了对方一个巴掌。
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学校了。这个学校,她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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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女孩,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村子,离开了外婆。
她约好了一个隔壁村的同龄人,要去城里打工。
走之前,外婆看著很平静,也没哭,只是看著女娃娃,幽幽嘆了口气。
“走吧,走吧,总是要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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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女孩,在工厂的合租房里,五六个打工妹睡一个屋子,她裹著被子,在床上蒙著头,默默的流眼泪。
天亮后,她擦乾眼泪,工工整整的写下书信,买了手机,托人送回到乡下去给外婆。
“以后就可以用这个说话了。捨不得打电话,就发消息,可以按著就说话,你发过来的话,我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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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女孩,和一个同房的女工聊天,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叫横店,那些漂亮的好看的电视剧,都是在哪里拍的。
那些漂亮的,光鲜的大明星,都是在那里工作的。
“你长的这么好看,比那些明星不差,没准去了也能当明星,赚大钱!”
听著对方的话,女孩听在了心里。
她想赚钱。
她想赚钱,把外婆从乡下接出来,去城里,住楼房,去城里的医院看病,把外婆常年疼的膝盖,和总咳嗽的毛病,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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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的女孩,在横店,脸上被泼了顏料,然后躺在地上演死尸。
她穿著又脏又臭的衣服,在镜头眼演难民。
虽然没当上大明星,但每天可以赚到一百块钱,有的时候甚至赶两场,可以赚到两百。
而且,还有盒饭吃。
女孩很满意了。
她把这些钱攒著,买了营养品,送回乡下去。
她回去的时候,提著红红绿绿的漂亮的包装盒子,走在村里的路上。
她穿著新买的衣服,城里人的打扮。
她脸上的妆容很漂亮,是乡下妹子没有的——她在剧组学会的化妆。
她感觉到村里人都在看她。
但那些目光,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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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群头跟她说,带她去演丫鬟,可以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在镜头前露脸。
“晚上来我房间,我和你仔细说。”
女孩默默咬了咬牙,扭头把这个傢伙的联繫方式刪掉拉黑。
她谈了个朋友。
是她第一个对象。
男朋友是来这里打工的,在一家工厂做道具。
他从小跟著家里做木工的,有手艺底子,在道具厂又拜了师傅,据说很得师傅喜欢。
男朋友忙的时候住厂里,閒下来的时候,会住到两人一起租的一个小阁楼里。
晚上的时候,他喜欢抱著女孩,一起看电视,然后一起幻象未来。
两人会一起数攒下来的钱,然后开心的想著,还差多少,就可以买下一套自己的房子。
男朋友对她很好,赚到的钱,会放在她这里存著。
两人约好了,过年的时候,男朋友会陪她回乡下看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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