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手杖横在臂弯里,仿佛那根雕的木头就是他的家族徽章。
有人则用力抖开披风,好让其他人都能瞧见他镶著金线的马甲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模样。
他们说话时的声音不大,但却討人厌的非要故意拉长尾音,仿佛每个词尾的鼻音都值得所有人驻足聆听。
有人一边喝咖啡,一边故意响亮地翻开《国民报》,有人则在侍者面前挑剔冰水的温度,明明只是寻常的消暑饮品,却非要摆出懂行的派头,说什么“托尔托尼的冰块要比这里更纯净”。
一个人正讲著前阵子圣拉扎尔火车站通车的盛况,声称自己“差点”买下第一张开往勒佩克的车票。
另一个则立刻接话,眉飞色舞地宣称自己认识铁路公司里的大股东,甚至暗示说內阁里某位不能提及名字的人物也在投资。
旁边几位则听得连连点头,仿佛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真的能在明天就变成钞票。
亚瑟从车上下来时,连帽子都懒得刻意扶正,而是顺手往后压了压。
埃尔德这种皇家海军出身的傢伙则显得更加隨性,他单手把外套甩到肩头,另一只手直接插在口袋里,动作谈不上特別粗鲁,只是看起来与这里衣冠整齐的客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种“懒得表演”的態度,立刻引来门口几位顾客的暗暗侧目。
有人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外省来的。”
就在门口那声“外省来的”还在空气里飘著的时候,义大利路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为首的是个身材不算高大的老年人,但他的衣著却格外的夺人眼球。
黑色的高顶礼帽,帽带上还扣著一枚银色饰环。深蓝色的长外套在阳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泽,领口和袖口都镶著天鹅绒滚边,猩红色的丝绸马甲在外套下若隱若现,右手戴著一枚拇指指节大小的祖母绿戒指,金质怀表链垂落在腰间,隨著步伐轻轻摇晃。
而他手里的银鹰头手杖看起来就好像是和亚瑟手里那根手杖是亲兄弟似的,简直找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
他身后跟著的那七八个大汉,个个肩膀宽厚,脸上带著疤痕或刀痕,眼神凌厉,腰间插著的短刀和手枪若隱若现,活像是一队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豺狼。
弗朗索瓦·维多克。
在巴黎,没人会公开欢迎这位昔日的盗贼头子、现任侦探事务所的主事人。
可他一旦出现,空气立刻就变得不同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