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最喜欢的书是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与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
赫尔岑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对往事的追忆忽然被生冷的开门声打断。靛蓝色双排铜扣立领常礼服紧绷在魁梧身板上,金色绲边从领口延伸到袖管,针脚密集如囚室的铁栅,虽然同为宪兵,但舒宾斯基明显比小戈利岑更喜欢穿制服。
这或许是由于他与小戈利岑的家世背景不同,这位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俄国朋友总觉得离了这身制服,就连手中的权力和他的社会地位都会下降好几成。
舒宾斯基的模样看起来很轻松,这位在审讯委员会里很少笑的宪兵上校今天不仅抬手与赫尔岑打了个招呼,甚至还给他捎来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他把带来的供词交给赫尔岑,示意他当面重读一遍,如果有什么补充,可以拿笔写上。
赫尔岑虽然心中抗拒,但为了趁早把这位瘟神打发走,他还是照做了。
舒宾斯基一边听,一边取出那盒亚瑟送他的哈瓦那雪茄,取出昨天没抽完的那根重新点燃。
他舒坦的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旋即开口问道:“小戈利岑刚刚来过?”
赫尔岑并不理他,只是照旧念着稿,在他看来,舒宾斯基无非是想故技重施,模仿小戈利岑耍些鬼把戏。
舒宾斯基望见他这个态度,不仅不生气,反倒还颇有几分高兴:“真希望刚刚他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态度。”
赫尔岑忽的一顿:“他出去以后对您说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他说您还是老样子,宁愿做西伯利亚的烈士也不愿意当莫斯科的孝子。”
舒宾斯基咧嘴一笑,接着说道:“当然,您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如果照我的意思,您最好还是招供。为了您的那几位狐朋狗友咬牙坚持,这不过是受到了年轻人固执自尊心的驱使。您如果愿意写陈情书,我觉得这不仅会对您的未来有帮助,而且这几个月的苦也不算是白受。不瞒您说,我个人是很希望将您招募进第三局的队伍里的。”
或许舒宾斯基觉得他的这段话是对于一个年轻人的肯定,但是在赫尔岑看来,这话完全是人格侮辱。
他憋着满肚子的火,指着手里的供词发问道:“我想请问一下,根据这些问题和这些回答,可以给一个人定什么罪?你们可以引用《俄罗斯法典》中的哪一条给我判刑?”
舒宾斯基翘着二郎腿,并不讳言的回答道:“法典是为另一类罪行制订的。”
“问题不在这里。我现在重读了一遍这些作文练习,还是不能相信我坐了这么久的牢就是为了这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