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爵士指出:「加拿大的地方治安官与殖民地民兵在执行逮捕时,必须牢记一条铁律,任何未经裁判官审查的羁押,都是对英国宪政精神的亵渎。即便在边境地区,也绝不能让军官临时兼任治安法官。殖民地政府近来出现的,动辄授权地方警备队封锁道路、阻止普通民众跨越城镇边界的做法,在伦敦是不可想像的。即便是在英国暴乱和霍乱最严重的日子,我们也不允许士兵对平民街道实施长时间的封锁计划。」
此外,亚瑟爵士还严肃批评了加拿大殖民地政府近期采取的「以村落为单位实施夜间拘捕」的措施,并直呼那不是英国的传统方式,而是在把整个社区都视为潜在嫌疑人,是对所有守法公民的不敬之举。他强调,倘若帝国在伦敦坚持依法行政,却允许殖民地在紧急状态下模仿普鲁士宪兵的做法,那幺帝国的根基将被侵蚀。
当被记者问及殖民地政府是否应就此接受议会调查时,亚瑟爵士认为:「任何声称自己在英国旗帜下执法的人,都必须接受那面旗帜本身的限制。我们不能在上院引用《大宪章》,却在魁北克无视人身保护令。当然,归根到底,这是内阁和议会的权力,但如果他们有需求,警务部门可以对此提供非常明确的证词。」
《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回应〈新警察法案意见稿〉传闻伦敦无需秘密警察,英国也不需要普鲁士式的治安体系》
本报记者在昨日码头事件结束后,于白厅街四号外短暂截访了警务专员委员会秘书长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针对近来在下院流传的《新警察法案意见稿》与若干未经证实的议会传言,向其提出了问题。
近一周以来,伦敦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匿名议员的说法,称新法案将授予苏格兰场更广泛的「预防性拘捕权」,并允许警务部门重新划分城市区段,并在特殊情况下实施临时宵禁。甚至有人暗示说,伦敦将被改造成类似于海外某些国家的「军警共享治安辖区」。
面对这些声音,亚瑟爵士态度冷静:「我恐怕得首先澄清一点:我们没有,也从未讨论过任何所谓的预防性拘捕权。那是某些朋友误把海外制度带入了英国的语境。在英国,如果没有发生罪行,或者没有形成合理怀疑,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自由,哪怕只有一分钟。警务部门不需要这种权力,也永远不会寻求这种权力。」
当记者追问意见稿是否包含地方警署临时封锁街道的条款时,亚瑟爵士回应说:「几乎每一天伦敦都会有几条街道因为火灾、水管破裂或者马车倾覆而临时封路,这不是什幺新鲜事。如果有人把这种情况定义为戒严,那只能说他们的语言能力比我好得多。」
在记者问及意见稿的实际内容时,亚瑟爵士对此表现的干分开诚布公:「我们所讨论的,不过是专业化与行政效率的问题。例如统一制服采购、警员健康津贴、夜巡制度改革、把某些重叠的警区合并,或者让巡警能够接受更长期的识字与报告写作训练。如果这也能被描述成专制,那幺好吧,英国就是个专制国家,而我也确实是一位普鲁士式的大臣,但请注意,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我绝不是第一位普鲁士式大臣。」
众所周知,外界盛传的意见稿中包含一条「设立中央情报系统」的秘密条款,其职能类似法国的大巴黎警察厅保安局、俄国御前办公第三厅或普鲁士的宪兵司令部。
对此,亚瑟爵士直言不讳:「如果有的话,我应该比任何人都高兴。因为伦敦每天的案件多到足以让十个调查科忙得团团转。可惜现实远比传言无聊,我们只有稀缺的人手与堆不完的档案。」
记者紧接着追问:「那幺是否完全否认未来设立类似组织的可能性?」
亚瑟爵士则表示:「这得问议会,问内阁,问财政部和内务部————问所有愿意为警察扩编买单的人。警察专员委员会所能决定的不过是巡逻鞋的尺码。现如今,英国的警察制度早已成为欧洲各国的模仿对象。我们的力量来自于透明政府、来自于社区支持、来自于法律的神圣性,而不是来自于秘密会议或者哪条黑暗走廊。任何改革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无论外面有多少传言,伦敦都不需要普鲁士的宪兵,也不需要巴黎的密探,而我也不允许在我的任内出现类似的制度。」
伦敦大学的天文台钟声敲过下午三点时,四位教授组成的小队依然流连于布卢姆斯伯里广场的主草坪。
冬日微弱的日光在学院的红砖外墙上铺出一道浅淡的金色,寒风卷起落叶,却并未浇灭教授们久别英国后的兴奋情绪。
「这就是你们的图书馆?」埃瓦尔德教授擡头望着前方那扇铸铁大门:「比我想像得要年轻多了。」
「年轻,但很自由。」韦伯的双手拢在大衣口袋里,从他脸上的笑容能看出,这位物理学家今早拜访英格兰电磁电报公司总部的旅程一定非常愉快:「自由得足以让德意志学术界的大多数教授眼红。」
亚瑟与他们并肩而行,笑着开口道:「既然这幺自由,不如彻底留下来算了?我和校董会聊过了,伦敦大学的经费虽然一直都很紧张,但是为你们新增几个教职还是没问题的。」
韦伯伸了个懒腰:「我倒是没什幺问题,虽然来这里还没几天,但是我还挺喜欢这里的氛围的。虽然伦敦的学术氛围可能没有德意志的大学城那幺浓,但是这里从事前沿技术开发的公司简直多的令人发指。说真的,如果我没有去英格兰电磁电报公司实地参观,我根本不相信电报技术在伦敦已经得到这幺广泛的应用了。」
说到这里,兴许是走累了,韦伯随意靠在一棵大树上:「要不是高斯先生年纪太大,而且由于放不下家庭不愿离开德意志,我甚至都想劝他一起来伦敦了。」
埃瓦尔德、阿尔布雷希特和格维努斯的意见也都与韦伯差不多,虽然他们三人并不是自然哲学学者,而是历史学和法学出身,但是他们与韦伯一样,都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因此家庭上的牵挂不算多,换个地方任教还是挺适应的。
正因如此,亚瑟才会今天单独把他们四个人拉出来聊聊。
毕竟,与他们四个相比,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达尔曼和格林兄弟就未必那幺好劝了。
因为,现如今,正在争抢这七位教授的可不止是伦敦大学。
虽然德意志各邦政府基本都在哥廷根七君子事件中站在了汉诺瓦王国那一侧,但是依然有几家头铁的德意志大学准备收留这七位德意志学术自由的殉道者。
只不过,为了避免与政府正面对抗,德意志大学所能提供的教职仅仅只是讲师,待遇上远不如伦敦大学。
但是,毕竟德意志是七位教授的家乡,保不齐人家为了离家近这一个优点就把伦敦大学的邀请给拒了呢?
不过,邀请哥廷根七君子任教仅仅只是「让伦敦大学永远伟大」计划的第一步。
毕竟这次哥廷根七君子事件影响太坏,虽然汉诺瓦只是解雇了他们七个人,但是那些依然留在哥廷根任教的教授中也有不少出现了离职意向,而其他德意志大学也卯足了力气打算把哥廷根大学的学术力量从根上刨了,纷纷开出高薪教职大力挖人。
截至目前,哥廷根大学已经出现了第一位自行离职的教授了,那就是他们的电磁学副教授乔治·欧姆先生。
这位电阻的发现者已经向哥廷根大学学术委员会递交了辞职报告,并欣然接受了伦敦大学为他提供的教职。
在欧姆走完离职手续后,伦敦大学在电磁学领域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空前豪华阵容:查尔斯·惠斯通、威廉·韦伯和乔治·欧姆。
他们穿过学院主楼柱廊时,一名穿着深灰色短呢外套的青年助教赶忙从阶梯上小跑下来,手里抱着一叠厚重的课程表:「亚瑟爵士!惠斯通先生嘱咐我务必向您转达感谢,他说您安排的实验室————」
话还没说完。
亚瑟忽然在阶梯中段停住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更眼熟的身影,深色长大衣,帽檐压得低低的,呼吸里还带着从白厅一路狂奔过来的急促。
亨利·布莱克威尔,这位刚刚从外交部转会至内务部警务专员委员会的私人秘书。
年轻的秘书像是被风从广场那头卷来的。
他的衬衣领口微微歪向一边,胸口还别着那枚外交部任职时期保留的旧式铜质胸针。
「爵士!」他几乎是冲上来的,脚下险些被台阶绊了一跤,稳住之后方才擡头道:「唐宁街那边派人来了一趟。首相————」
布莱克威尔呼吸急促,他这才发现旁边的几位教授,于是连忙尴尬的赔了一笑,然后贴近亚瑟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让教授们听见似的:「首相要求您立刻去一趟唐宁街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