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姚光启行了个大礼,凌云翼不认他这个弟子,陛下让他去上香,算是钦定了这层关系,这对姚光启而言,真的很重要。
是否有恨?姚光启没讲,他只会做,讲屁话没用,不如行动起来。
姚光启心里没有恨,只有感激,前半生他读了那幺多的书,书读的也很好,可终究是差了一口气,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何在,只有按部就班和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
直到离开了家,他才完成了自己的蜕变,相比较之下,姚光启更愿意清醒的活着。
姚光启奏闻了环太商盟理事会,这一年来办的几个大案要案。
这里面一个案子,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他仔细询问了姚光启其中的细节。
「也就是说,去年十月份,秘鲁总督府的首府利马,被起事的土人给攻破了,甚至连总督的夫人和儿子,都被杀死了?」朱翊钧一直以为富饶银矿因为土人叛乱造成减产,是秘鲁总督府的托词。
现在看来,好像不完全是胡说。
姚光启听陛下询问,斟酌后才回答说道:「秘鲁总督府已经夺回了首府,并且镇压了这次起事,其实起事的并不是土着,而是秘鲁总督手下一名将领作乱。」
「不是土着攻破的?」朱翊钧疑虑更深。
因为距离遥远,这些情报的真假需要分辨,姚光启也是在回松江府之前,才把这次的叛乱的前后经过结果,全都理清楚。
是总督手下叛乱,假借夷人之名,意图取而代之,只不过秘鲁总督跑得快,离开利马城后,组织了足够的力量,许诺了好处,才夺回了利马城。
朱翊钧思索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也不怕爱卿笑话,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泰西人就派了几百人,上千人,就能建立总督府,甚至能够统治的如此稳固,而不被土着推翻吗?」
「而且这些殖民者,十分残暴,富饶银矿可是银山,但他们采矿居然用汞齐法,如此草管人命,悖逆天理人伦,这些绝对少数建立的统治,居然没有被土着们推翻吗?」
「如果只是武器的问题,就不会有揭竿而起这个成语了。」
利马城被忍无可忍的土着攻破,朱翊钧可以理解,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去年十月份利马城被攻破,居然是殖民者的内让。
反倒是这些总督府居然能维持长期稳定的统治,朱翊钧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土着夷人,难道不知道反抗吗?
反抗也是死,不反抗也是死,等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自然就要搏命了一·姚光启听到陛下的询问,立刻回答道:「陛下,黎牙实在他的《中国论》
里,其实回答了这个问题,反抗本身天然正义,即伐无道,只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大明人,是世界上最难统治、最不温顺的集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类贯穿历史的话,就是铁证。
「征服者诺曼公爵威廉,带着几千个诺曼武士,登上了英格兰本土,征服了英格兰,并且其家族成为了至今的王室,现在的圈地,就是征服行为的一种,但是英格兰人,已经认命,甚至不认为这是征服了。」姚光启讲了英格兰一段历史。
征服者威廉,在征服了英格兰后,直接没收了所有贵族的土地,并且分封给了自己的带来的武士,但英格兰人没有拼死反抗的迹象。
反抗这件事是天然正义的,只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基于这种天然正义,才会出现乞丐皇帝开辟王朝后稳定统治两百余年,至万历年间,依旧有资格自称天朝上国。
纵观整个世界的历史,这都是极其特殊的,所以黎牙实才会说:中国,是作为一种自然现象,永恒存在。
「为什幺不反抗呢?认命了吗?」朱翊钧当然知道这些,黎牙实写的《中国论》,皇帝真的认真看过。
「陛下,对于这些土着夷人而言,他们为什幺要反抗呢?」姚光启看着陛下十分真诚的说道:「这些土着夷人,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连想都不想,自然就不会有什幺行动了。」
「好吧,是朕不懂蛮夷了。」朱翊钧最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多的纠结,他是大明皇帝,他要管大明人的想法,不懂夷人不是问题。
他只知道,他要这幺欺负大明人,大明人真的会打进皇宫,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姚光启走后,朱翊钧宣见了万文卿。
万文卿等在西花厅,他正襟危坐,看着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正艳,愣愣的出神,他什幺都没想,就是在发呆,彻底放空了自己。
走到今天,他走了二十年,今日面圣,如果陛下授官,他就是真正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他从海棠花上回过神来,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这幺多年,为什幺要这幺努力的往上爬,甚至连心里的欲望都要用理性压制。
答案很清楚也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活着的人,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人活着,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儿,才不枉来人间走这幺一遭。
「万巡抚,陛下宣见。」一个小黄门疾走进了西花厅,宣见了万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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