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科臣们擅长,朕也擅长!”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笔,松了口气说道,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用皇权给凌云翼的身后名背书了,他本来要和科臣们辩辩其中每一个案子,到底应不应该。
现在也不用辩了。
徐成楚和范远山既然入宫,不能只说这一件事,他们详细的汇报了去年反腐司反腐的大案,一共分为了七大案和十七小案,每一个案子,都刊登在邸报上,反腐司这衙门,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朝臣党争的工具,所以反腐司隶属北镇抚司,对皇帝直接负责。
“大将军去年年初,让反腐司稽查戎政腐败,因为有大将军的支持,一切顺利,七大案,第二、第六、第七案,都是戎政贪腐。”徐成楚着重强调了大将军的贡献。
反腐司名义最高级是五军都督府大将军戚继光,当初这样任命,是为了借戚继光的威名,震慑宵小不法之徒,但戚继光积极推动了戎政贪腐稽查,但却不干涉反腐司的具体运行。
七大案,三案都是军中之事,反腐司坐实证据后,移交了京营镇抚司查问、审判。
反腐司只有侦缉事权,不能提告,也不能审判,即便如此,反腐司也是大明朝廷仅次于六部的实权衙司。
范远山补充说道:“不是大将军支持,连稽税院反腐,都很困难,第六、第七案,都是稽税院的贪腐。”
稽税院隶属于北镇抚司,拥有独立武装,属于戎政衙门。
不客气的讲,稽税院,恶贯满盈,皇帝知道、朝廷知道,反腐司也知道,但没人说要取缔这个衙司,只能两相其害取其轻,不然,朝廷真的收不上来税。
君臣从来都是互相成就,陛下的稽税院加上王国光的天下税赋归并朝堂,才让大明财税制度,逐渐清晰明朗、健康起来。
大明能对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实现实质性的管理,也是从税赋开始,否则这些个地头蛇,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稽税院反腐,的确是个很重要,但过去很难推行的事儿。
朱翊钧听取了徐成楚的报告,对他们的工作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和赞许,并且给了赏赐,让他们继续反腐,要持续高压反腐,否则政事吏治必然败坏,张居正满腔热忱,皆会付之东流。
“徐御史,你说这谁干的这事儿?”范远山面色犹豫的问道。
徐成楚犹豫了下说道:“我知道,但我不说。”
“张先生?先生是内阁元辅,显然能做到。”范远山说了一个可能。
“不是,先生从来不搞这些把戏。”徐成楚摇头说道:“先生可能知情,但不是先生干的。”
“哦?”范远山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想到是谁干的。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抄送朝臣奏疏,敢玩的这么大,朝廷文库,会定期和朝廷内库进行互相比对,防止造假,每年年底就行核查,每三年一次核对。
这得手眼通天的人物,才能办得到,不是张居正,那就是冯保了。
皇帝和范远山想到了一起,他让人去寻了冯保,冯保不在宫里,他去了前门楼子听评书,冯保还打算明年过年的时候,给陛下唱一段评书,倒是颇有闲情雅致。
冯保回宫后,很快觐见了陛下,听到陛下询问,他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其实是叶向高干的。”
“臣第一次发现他故意漏抄,就问了问他,他说他当年因为倭患,母亲不得不逃难,他出生在旱厕里,凌次辅杀倭寇,所以是他的恩人。”
冯保老实交代,他不给叶向高这个方便,这年底对不上,就把他露出来了。
叶向高和倭国的仇怨,从没出生就开始了,凌云翼在广州犯下的杀孽,多数都是为了惩治大明势豪通倭,既然都通倭了,那就不算是大明人了,就不用记了。
“没事,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干,朕也干了。”朱翊钧摆了摆手,没有选择降罪。
他其实也干过,长崎总督府年年报送倭奴数量,年年都被皇帝人为划去,不记等于没有,就是典型的不认账,就是有佐证,大明朝廷也不用认账。
朱翊钧一向不相信后人的智慧,也不给后人留下这等罪孽,问那九百万倭人,怎么变成现在六百万左右,甚至以后更少,都归罪到他这个皇帝身上就行了,都是他杀的,其他人都是听令行事。
“臣叩谢陛下隆恩。”冯保再拜,他对陛下很了解,知道陛下不会盛怒,叶向高报恩,冯保顺水推舟,其实主要还是冯保同意了,否则叶向高一个人办不成。
再讲难听点,他们宦官这个群体,不就是干这个活儿的吗?一些皇帝不方便交代的事儿,他们宦官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做,去承担骂名。
朱翊钧这头知道了,很快科臣们也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叶向高和冯保,立刻就上了弹劾的名册,冯保都退了,劾也劾不动,只能弹劾叶向高。
可是叶向高也劾不动,叶向高是吉林知府,说是知府,其实就是吉林巡抚,把叶向高劾倒了,谁去吉林干这个活儿?吉林府可是苦寒之地。
“训诫,科臣们也有自己的灵活性啊。”朱翊钧看着科道言官的奏疏,大多数的科臣,给的处罚也就两个字训诫。
只有训诫的惩罚,不是跟对着叶向高大喊,你要平步青云有什么区别?
“还是罚俸一个月吧,这抄书都能抄漏了。”朱翊钧给了更高一级的惩罚,罚俸一个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