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肃武备,的确可以保一方安宁;可是推行丁亥学制,既可以满足朝廷的指示,又可以让百姓真的能上三级学堂。
广东巡抚刘继文,显然对这些银子的去向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会出面阻拦。
这个武库案真正被装到官吏口袋里的银子,只有不到六万银。
三十一万银里,十五万给了广州大学堂,十五万给了广州地面三级学堂营造学舍。
李佑恭面对这个结果,放下了内心的杀心。
“就不怕倭患再起?这般挪用武库之费。”李佑恭亲自去看过广州大学堂,建的真的好,不输于京师大学堂的庞大规模,同时也看到了落在实处的三级学堂。
广州府的丁亥学制不仅落到了实处,甚至不逊于松江府。
丁亥学制推行最好的地方是松江府,其次是广州府,然后才是京师,京师可是最先试点,京师情况复杂,户部审计严密,搞不了这些歪门邪道。
刘继文颇为坦然的说道:“这门口就是南洋水师,连以前比较多的粤东水匪都销声匿迹了,光是电白港,就停着七艘快速帆船。”
倭患这个事儿,刘继文有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倭患能够凶焰滔天,原因之一是嘉靖禁海。
嘉靖禁海的力度甚至超过了洪武年间,导致把海权拱手让给了这些倭寇水匪,而当初禁海的嘉靖二年,倭人争贡,导致祸乱。
而当时朝中主流看法是:倭患起于市舶,遂罢之。
严厉的禁海制度实行,大明连船都没了,海权自然落入敌手。
北人可能不太理解这个逻辑,等同于说北虏禁养马,把马都杀了,没了马匹的北虏,连军屯卫所半农半兵的军兵,都打不过。
这是一个错误的政策,大明缺船少兵,最终,倭患在嘉靖二十九年爆发。
现在大明不再禁海,再加上门口就是南洋水师,广州府、两广地方,还真不怕倭患再起。
林道乾这个大海盗,的确很厉害,可是这些海盗,从来不敢出现在大明的海域,更不敢出现在水师的炮口之下。
“按贪腐案奏闻圣上吧。”李佑恭最终没有把这个案子定性为监守自盗,而是定为了贪腐,只要不是大量武器装备流入安南,事情都不算太大,没必要死咬,把广州地方官员咬的千疮百孔。
他到广州府来,最重要的目的是保证前线作战,不被后方掣肘,获取战争的胜利,他的一切决策行为,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进行。
李佑恭同步进行商贾稽查,但凡是涉及违禁之物走私贩私的商贾,被悉数缉拿归案,涉及到了钢铁火羽走私,死罪难逃。
松江水师调拨了六万军,加上南洋水师本来的六万军,一共十二万水师,镇守在广州府,李佑恭要做什么事儿,都没人能拦得住他。
情况比皇帝预估的要乐观的多的多。
真没有那么多的内鬼,一共只有十二个商贾,涉及到了钢铁火羽的走私,而且规模都不算太大,如果不是打仗,甚至罪不至死,可惜战争已经开始了,斩立决是肯定的。
朝廷的海防巡检司,不是白设的。
走私贩私最多的还是白货,就是合法合规,为了逃避税赋的货物,其中最多的就是来自安南的方。
是一种很贵很贵的商品,而方是甘蔗的提取物,也是白的原料,广州府的坊真的很多很多,原料供不应求。
而广州海防巡检司,对于走私白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海防巡检也是人,上了岸,也是要买些的,阿公也喜欢便宜的。
可走私黑货,钢铁火羽阿片,那海防巡检的阿公,就要出动水翼帆船了。
你的船再快,还能快的水翼帆船?
甚至二十多年来,形成了一种普遍的默契,操持走私白货的商贾、穷民苦力,会自发的向阿公举报走私黑货的亡命之徒,毕竟这些亡命之徒,对阿公而言,个个都是功劳。
这些走私白货的商贾们,对不法坚决说不!不能因为同行德行有亏,导致整个行业受到严厉打击!
如果海面上黑货太多,阿公会集体出动严打,规模很大,连走私白货都得停下,短则一旬,长则三五个月,三个月没进项,真的顶不住。
按照刘继文的说法,光靠海防巡检那两百个巡检、三千名弓兵,根本防不住走私贩私,只好采用这种条件筛选法,把那些亡命之徒筛选出来。
李佑恭没有过分干涉地方之间的默契,他才不会犯蠢,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既然地方形成了这种默契,而且运作良好,随意干涉,除了破坏衙门和百姓的关系,毫无作用。
只要是开海,走私贩私,尤其是白货,都是免不了的。
如果真的想彻底消灭多数的走私贩私,最好的办法就是迁界令,就是不允许百姓靠近海边五十里的范围,设立常态巡逻,别说走私贩私了,想出海打鱼都难如登天。
刘继文和李佑恭聊完了武库贪腐案后,开始说起了广州府经济,他面色严肃的说道:“黄金宝钞需要对广州府定向增发,以取代票,这种票容易仿造,使用不便,私票、假票层出不穷。”
李佑恭在广州府,同样也观察到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这个现象就是广州府的人,都在用一种票。
大明钱荒呈现出了大都会白银堰塞,而腹地、小城白银严重短缺的窘境,疏浚颇为困难,但朝廷已经最大限度的通过各种手段,去疏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