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和王谦在首里侯这里吃了颗定心丸,虽然有陛下圣旨,但还是要过来这么一趟,确定一些发动的细节,一旦李乐、王谦他们玩崩了,就让陈璘出来收拾局面。
水师对内是维护稳定的利器,这把刀悬在豪强头上,豪强不敢造次;
对外,水师为国为民冲锋陷阵,长崎、吕宋、旧港、金池总督府建立,朝鲜、倭国东征九胜,处处都有水师身影,扩大了大明在海外利益;
而且水师很少参与各种高压政策的执行,通常都是作为定海神针存在,即便是浙江平叛,也都是缇骑这些皇帝爪牙在做,所以,水师在松江府的地位超然,而且很少得罪各派利益。
此刻水师总兵的直接表态,就是皇帝意志的直接体现。
“李巡抚、王知府,我有一事询问,那黄浦江行宫暖阁是否改建完成?”陈璘忽然说了句题外话,让李乐和王谦颇为意外。
“陛下前年南巡后,暖阁改建已经开始了,八月已经完工。”李乐虽然不知道首里侯为何询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问题。
前年陛下南巡后,松江地面才发现了黄浦江行宫的问题,那就是没有暖阁,冬天有点太冷了,虽然陛下十月就离开了,未到冬季,但还是有些不太恭顺了。
陈璘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黄埔行宫,不能比京师通和宫差了。”
等到李乐王谦走后,陈璘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显得有些无奈,神情有些萧索,而后这份思绪,化为了浓重的叹息。
瞭山陈天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有些奇怪的说道:“将军为何叹息?”
“水师每年拿走了 、维修、保护,再加上现在有南洋水师,水师额员 ,一年不过 。”陈璘再次摇了摇头,看着李乐等人几乎看不到的背影,更加担忧。
“水师确实更贵些,但贵有贵的道理,陛下从无削减水师军费的想法,甚至还在对水师扩军。”陈天德更加疑惑了,每年六百万银的军费砸在了水师身上,这不是代表陛下的重视吗?
京营自万历六年扩编十万之后,再无扩军打算,但水师从十万到十三万,到现在的十六万,还在扩军。
为何陈璘这个总兵,如此忧心忡忡?
“天德,你说顺天府丞杨俊民要换六房,还要专门跑去京营或者大将军府跟戚帅说一声吗?”陈璘忧虑重重的问道。
“不会。”陈天德忽然理解了陈璘的担忧。
杨俊民不会也不用跟京营去沟通,真的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缇骑、京营都会瞬间行动,把所有不臣者摁下,但李乐、王谦得先到水师衙门拜拜码头,看看他这个首里侯的态度。
陈璘再摇了摇头说道:“拿了近一倍的饷,陛下要调动水师,还要先给我下旨,再给衙门下旨,衙门还要小心翼翼的到我这里来,确定我的态度。”
“现在陛下春秋鼎盛,满心满念大明再兴,可是,日后呢?陛下会不会觉得水师有些尾大不掉?哪怕陛下不觉得,朝廷那些大臣会不会觉得呢?”
“陛下训示我,这有了间隙,一定要说明白,否则就会被小人的谗言所利用,进而导致间隙越来越大,最终形同陌路。”
军队是最精密的杀人机器,同样也是最直观的暴力,如何防止暴力失控,可以说是自古以来都要时时刻刻考虑的问题,哪怕是总兵陈璘,也要考虑。
很多时候,兴文匽武,也不完全是读书人看不上他们这些丘八,而是暴力失控,确实危险,而军队为了自保,往往都会养寇自重、拥兵自重,其实就是信任的问题。
不过很多时候,兴文匽武都会做的太过火,士大夫们总是在放大暴力失控的焦虑,导致武备不兴。
京营锐卒,人人都认得陛下,甚至好多人还被陛下盖过被子,这份信任,水师真的求不来。
“将军所言甚是,我水师军兵忠心耿耿,但也要让陛下知道才是,可陛下远在京师,哎。”陈天德也叹了口气,水师军兵忠心天地可鉴,但就怕陛下和大臣们,对这份忠心有了疑虑。
“将军可有良策?”陈天德询问道。
陈璘点头说道:“有。”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反复思量后,我已经写好了奏疏,等到济南府到扬州府的驰道修通、应天府到松江府驰道修通,这本请圣驾南下的奏疏,就可以呈送御前了。”
陈璘希望陛下每年能到松江府来一趟,待上几个月的时间,这样水师的忠勇不证自明,因为陛下可以亲眼所见,纸上得来终觉浅,只要陛下亲眼看到了,任何人的攻讦怀疑,都会不攻自破。
信任导致的暴力失控,就可以有效缓解。
“妙!甚妙也!而且开海十九载,海外厚利,许多事物,也要陛下亲自处置。”陈天德眼前一亮,驰道修通后,陛下来松江府就不用往常那般舟车劳顿,七八日就可以到松江府,七八日就可以回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