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瞧这仪式有些新鲜,注意力,便也投入了进去,在他观礼观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忽然,有三道精气,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连忙回头,便隐隐瞧见了三根若有若无的红线,将他与三位狐裘老者那隆起的肚皮牵连在了一起。
紧接着,周玄便听到了一阵阵孩童的讲话。
「这里好热闹啊。」
「老二,你瞧瞧那年轻人,好像能感知得到我们?」
「三娃子,你怕什么,我们都是狐狸绑起来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娃,你想不想吃山鸡?我闻到炒熟的山鸡味了。」
「想吃就能吃?你以为这里还是白山的棺材峰呢?」
「馋了。」
周玄听得稚童之声,便暗自笑了起来,这红参童子,竟然通人性,讲人话,颇为有趣。
不过,除了周玄比较轻松之外,竹林中其余的人,便不是那么好受了,有的只觉得后背酸痛,有的觉得脖子处,奇痒难耐,有的人,则觉得腿肚子抽筋,都抓抓挠挠,缓解着痛痒。
但他们毕竟参加着烧香仪式在,场面又比较严肃,不好做出过于出格的动静,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动作压得极小。
好在这股痛痒,在献牲之后,便近乎消失,众人也不再多加理会,只以为是竹林里蚊虫叮咬所致。
猪、牛、羊、鸡、犬,五种牲口,均被砍下了头,绕着纸庙,摆成了一圈。
五门牲口的头,都没有经过处理,显得血呼啦差的,反而给竹林添了一分肃杀之意。
周玄靠近了画家,问道:「老画,这些牲口的头,为什么都不事先烹煮一番,呲啦带血的,瞧起来可不好看啊。」
画家笑着说道:「大先生你看狐奴儿手上是几支香?」
「九支啊。」
「这开堂烧香的仪式,也是有讲究的,自认自己是神明堂口,便只用点一根香,神人具有行法权,上的香少,
若是自认自己是异鬼堂口,便是阴人,阴人没有行法权,需要点九根,以示对天、地的敬畏,但既然是异鬼阴人,便要有生祠血祭的范式了,牲头不能煮制,这便是其中规矩之一。」
画家又说:「胡门是妖族堂口,从井国的地位来讲,是低于异鬼的,他们能采用的仪式规制,便只能是沿用异鬼的范式了。」
周玄听到这儿,便明白为什么这开堂口的仪式,有点像拜邪神了,原来讲究在这儿呢。
献牲的仪式结束,便是朝拜。
朝拜,拜的是这个堂口的开山祖师。
胡门,因「喜山王」而开出了堂口,他便当仁不让的是第一代祖师了。
只见,喜山王正襟危坐,坐在纸庙之前,那些歃血之后的信徒,都朝着他跪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一两句话,
「胡门虔诚,请天地准许开堂。」
「我们信奉胡门野仙,请天地感知我等诚心。」
都是向天地表着诚意的话,祈祷天地能让「胡门」堂口,顺利烧香。
喜山王则闭目坐着,周围像出现了无形的嘴,大口大口的啃噬着祭祀用的五牲头。
连番的啃咬,不出几个瞬息,那五个牲口的脑袋,便只剩下了骨架。
食完了献祭的牲头,那些信徒念叨着的愿望,便开始起了作用,声音如风,吹到了那一座纸庙上。
纸庙上的血指印,血色化为了火色,将那庙上的纸壳,烧得蜷曲了起来,数百个火苗很快便聚在了一起,成了一柄大火,将纸庙上方的三尺青烟,送入了天穹的青云之上。
周玄仰头望去,只瞧见天穹上的滚云密布,但其中,却透出了一个缝隙,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探视着明江府的竹林。
或许是瞧见了信徒诚恳,也或许是瞧见了胡门的礼数准备充分,那只眼睛便眨动了一下,眼角处,流出了一团火。
火只有灯芯大小,从天而降,降到离地只有百丈之远时,忽然分裂,裂成了几十股,分散到了明江府的各个角落的胡门庙去了。
开堂口的民间程序之中,便有建庙的要求。
喜山王手下狐狸多,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便找了数千狐狸,在明江府各处,一共建造了几十间小庙。
每一个小庙里,都立着一炷尚为点燃的香火。
这些香火,不能靠凡间之火点燃……
分散的天火,激射到了那些小胡门庙里,荡到了庙中的线香之上,「蹭」的一声,将香燃烧。
这便是烧香仪式的重中之重,前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如今的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