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敢啊,我不过就是朝廷养的一条野犬罢了,这枚匾额,便是套在我脖子上的狗链子。」
喜山王不顾背脊的疼痛,拿过篝火前的两壶酒,递给乐师一壶,说道:「山上作风粗犷,比不得明江府里锦衣玉食,没有精致器皿,拿着酒瓶直接喝吧。」
乐师接过酒,拔了木塞,喝了一大口后,说道:「喜山王,你是醒目的人,若不是醒目,明江府的阴堂之主,轮不到你来当,
既然醒目,那我便要劝你一句……修香火便修香火、管理阴堂便管理阴堂,权力,给你了,香火神道,也对你们狐族开放,明江府城内外,都不禁足你们狐族自由,
该给的都给了,你领着你们族人,好好享受便是,但不该碰的,不要碰。」
乐师说到此处,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逵」字,说道:「逵山道观里的狐,都被古树金钟杀了,它们为何而死,你自己心里明白。」
「那我还真不明白。」
喜山王望着温吞的火,说道:「不过是些小狐狸罢了,一心向道,在逵山建了个道观,攒些香火,没害过人,没杀过生,只是诵经、参道、接引香客,凭什么就该死呢?」
「凭你们狐族想触碰井国真相。」
乐师说道:「井国的隐秘,与香火一般,都是硬通货,但有些隐秘,是意志分配出来的,这些隐秘从苛刻的角度来讲,并不算真相的一部分,
有些隐秘,井国意志不会去分配,没有人可以去触碰它们,
你建的那所道观,模仿的是溪谷道观,溪谷道观,是道门鼻祖之一,论神妙处,更胜如今的天下第一观——天眼观,
模仿溪谷道观,妄图从这份模仿里,触碰真正的井国真相,喜山王,你这一手,若不是被古树金钟看穿了,只怕那表面善良的狐狸们,会欺骗明江府所有人的眼睛。」
商文君听到此处,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古树金钟会将「逵山道观」里的狐狸,当作杀伐对象。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逵山道观,上临溪泉,下坐川谷,不讲荣辱,安分自然,不讲雌雄,安顺接引香客,瞧起来平常,却暗合道观天理,
原来,其本质,竟是在模仿『溪谷道观』。」
「逵山道观」,是对道观鼻祖的精妙模仿,画家以空间法则入了观中,思考了许久之后,才将它与溪谷道观联系上的,也才明白为什么古树金钟会杀掉那么多的狐狸。
乐师又说道:「天下可夺势也,天下不可夺真,喜山王,好好修你的香火神道,若真修出了名堂,位列仙班,也是桩美谈,胡门引你为骄傲,但若执迷不悟,布下种种暗手,妄图『夺真』,小心身消道殒。」
「你们杀的那些狐狸,可都是善良的好狐狸呀。」
「它们善良是不假,但若不是受了你的指使,他们会去建道观吗?
若不是你喜山王这个野心家,企图夺真,他们又怎会殒命逵山?」
乐师再次警告道:「安分一点,再安分一点,你的红顶,我们随时都能摘去,至于你说摘了你的红顶,明江府会受到阴堂的冲击,导致生灵涂炭?
喜山王,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如今的明江府,已经不是以前的明江府了。」
「无非是古树金钟苏醒罢了。」
「古树金钟苏醒,固然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但明江府如今真正的王牌,是小先生。」
乐师抱着圈,朝着东面拱了拱手,说道:「有小先生在,三尊神明级卷起洪波,没有讨到好处,
佛国人要祸乱明江,不但没有得逞,还被小先生的山河图,将宝山寺内的和尚,杀了个精光,
佛国人、神明级,小先生都能轻易化解,你们深山大寨那些阴堂要举旗攻进明江府?先想想肩膀上那颗脑袋能不能保得住吧。」
乐师说完,再次给商文君打了个眼色,无情红丝收起,金色的匾额,撞进了喜山王的身体之中。
这一撞,喜山王便被撞倒在地,撞得口吐鲜血,只好哆嗦着嘴唇,说道:「小老儿,恭送二位大人。」
「好自为之。」
乐师、商文君两人大步离开。
等两人出了洞窟,喜山王则重重的叹了口气,重新坐了起来,抹掉了嘴唇上的血,目光从慈和变得阴冷。
刚才的会面之中,喜山王的道行,是三人里最高的。
乐师在吸收了圣子圣女的香火之后,成功进入坐八望九的境界里。
商文君则差了许多,还差一线,才能进入八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