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李德明率军前来攻打时,番人为其引路,探明消息,还是宋军要打进夏州,番人部族在后方生乱,都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因素。
所以说着说着,孙霖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这些部族的首领:「乜罗自得国朝授殿侍之位以来,此前还算安分守己,只是近年来与夏州往来甚密,这一月之中,就有三批夏州使者暗中前往乜罗的部族拜访!」
狄进眉头微动,机宜司禀告的也是三批使者,这位同判显然是消息灵通之辈:「你是如何处置的?」
孙霖早有准备:「狄相公容禀,下官静观其变,未作处置!」
狄进不动声色:「是何缘由?」
孙霖道:「原因有二。」
「首先,这些夏州使者身份不高,并非夏贼李德明麾下的臣子,只是党项商贾,往来两州,即便拿下,也定不了乜罗的重罪!」
「其次,乜罗狡诈,对于夏州来客颇多敷衍,并未给予任何回应,我们若是强行拿人,反倒显得过于重视,让番人有了与官府对抗的底气,愈发骄横!」
狄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孙同判所言有理,这些试探往来,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落于下风,你做得很好!」
这位能了解得如此清楚,显然在乜罗的部族里面有着眼线,此时不亢不卑地讲出,也是展现出了身为副手的存在感。
同判与知州,既有上下尊卑,又要分庭抗礼,任何一位有才干的官员,都会如此为之,孙霖确有此意,眼见这位主官大度,赶忙见好就收,放低姿态:「狄相公谬赞,乜罗势大,下官也是不敢贸然行事,影响了大局!」
狄进接着问道:「乜罗现在何处?」
孙霖道:「就在昨日,此人突然宣布闭关,为番人各部的风调雨顺祈福!然名为祈福,实则并不在主帐之中,不知藏于何处,具体缘由,下官亦不知情……」
「哦?」
狄进视线转动,看向属官:「你们可知乜罗为何在这个关头,作此行径?」
洪朗眼见孙霖的自作主张,没有触怒这位经略相公,率先应道:「下官以为,这是畏惧狄相公,我朝能在雁门关外,杀得北虏不敢进犯,区区西羌番民,又算得了什幺?」
狄进微微点头,面色如常,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呢?乜罗如今的举动,对于朝廷是利是弊?」
有了前两人的畅所欲言,其他官员也不甘落后,纷纷阐述起自身的见解。
「自是有利,番人各部没了首脑,若是再有与西贼往来,助纣为虐的,直接灭去几个部族,绝不能任由他们嚣张跋扈!」
「倒也不能这幺说,乜罗在时,我等只要安抚住这个番人首领,便可维持平和,乜罗一闭关,各番族没了统一的号令,更加不可约束!」
「那就趁着夏贼不敢进犯,先将乜罗拿下,此人突然消失,定是图谋不轨,不可任其生事!」
……
一轮下来,狄进对于麟州班底,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知州和同判,确实是一地的正副官员,执掌大权,但这两位主官调任频繁,相比起来,其下的属官看似品阶低微,往往在衙门里面扎根更深,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就比如兖州的节度判官杨泌昌、节度推官郑茂才、录事参军何金水,在当地的权势都不容小觑。
而以节度判官洪朗为首的七名属官,情况又不一样。
终究是镇守苦寒边境,不比内地那般风花雪月,悍勇刚强之气一眼可见,这其中有一味轻视番人,从字里行间就能听出剥削压迫,加剧矛盾的;有跃跃欲试要对番人动手,赚取功劳的;也有认为乜罗突然闭关,是另有图谋的,该先下手为强。
相比起他们,同判孙霖对于麟州上下事务极为了解,知己知彼的同时,更加谨慎持重,对于乜罗的突然闭关,并不觉得是退让之举,反倒极为戒备。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