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吕公孺干脆道:「他们越是这般说,越不会有臣子承认畏惧辽国,只会以不愿再开两国战事为由,爹爹何不利用这点?」
吕夷简看着儿子,露出赞许之色,这才是一位重臣应有的思路,而非一腔热血的空洞发言:「确实可用,然伱待如何?」
吕公孺嘿嘿一笑:「拖延时日呗!师父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此番没有独断独行,而是禀明中书,可如果朝堂反应慢了,待得前线打起来,那也与他无关了!」
「你想得倒美!」
吕夷简不看好这个法子:「这些信件皆是八百里加急,对于此事的处置,不会超过两日,必然传达前线,根本来不及的!」
正如狄进、杜衍的匆匆上任,京师群臣当然清楚,前方的冲突一触即发,不可能在后方慢悠悠地商议人选,此番对待辽军的态度更是如此。
吕夷简的两日之期都是夸大了,指不定现在的政事堂宰执就匆匆入宫禀明,定下不能与辽人真正动刀兵的决议了。
果不其然,父子俩也就说了半刻钟不到的话,书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宅老吕程到了外面:「相公,宫中来人!」
「好!」
吕夷简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起身,对着儿子道:「去温习功课吧,下届科举你就能应试了,若金榜题名,无论是为父还是你师父,都是欣慰的!」
吕公孺也没法子了,嘟囔着道:「指不定这一来一回,师父就在前线,把北虏打得落花流水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吕夷简脚下不禁一顿:「短短数日,大胜辽人?」
取胜都没敢想,速胜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辽国有那幺弱吗?
「可如果真是速胜的话……」
入宫的路上,吕夷简的脑海中生出这个念头,待得入了垂拱殿,再亲眼看到河东奏札,突然明白了狄进的用意:「怪不得要上奏请示……」
目光闪了闪,吕夷简接下来的用词,变得慎之又慎,既不明确赞同对辽用兵的决策,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间或还帮衬了几句。
但这不痛不痒的表态,在旁人眼中就是软弱之态,王曾顿时乘胜追击。
结果除了枢密副使陈尧咨,觉得与辽国小规模的交锋,是一个能够重新衡量两国战力的举措外,包括御史中丞晏殊在内,其他重臣均持不同程度的反对意见。
官家的意动被太后按下,最终只有刘娥苍老的声音自帘后传出,定下基调:「南北之好来之不易,我朝不会破盟弃约,传令河东经略司,边地用兵更要持重,不可妄启战事!」
「是!」
一众紫袍重臣起身领命,吕夷简躬身之余,也注意到,身旁的王曾淡然地瞥来一眼,满是首相不可触犯的权威。
他面无表情,唯有眼中闪过一缕期待:「狄仕林,你对辽国的判断到底是否准确,老夫拭目以待了!」
……
「驾!驾!」
杨怀敏策马飞奔,一路疾行。
就在垂拱殿内定下对辽态度的忍让后,身为内侍省都知的他,也被任命为河东路经略安抚司走马承受并体量公事。
这份冗长的差遣,绝不是摆设,而是监军之责,代表着他的眼睛和手,能接触到河东路军政大事的每一个角落,代天子监督军内事务,并且派人传信,随时禀告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