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道:「那三个孩童多大?」
王九道:「瞧着都挺小,不满十岁吧?」
狄进接着道:「即便考上了神童举,绝大多数也不能得官身,依旧要发回原籍,来日再考科举,后来你们在码头上,见到这位老儒生和他的三个学子折返回乡幺?」
王九挠了挠头:「这……这倒是没见过,莫不是走其他路了?」
「水路最是方便,来时既用的水路,回去时改走其他路的可能性不大……」
狄进眼睛微微一眯:「三个『人种子』幺?」
他之前的猜测,「人种子」是这个时代的医者,对于种痘术的一种前沿性的探索,并且确实成功免疫了天花。
但问题是,他们显然处于一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一知半解中,将这种免疫之法想像得太厉害,觉得借由这样的方式抵抗了天花病毒,就能百病不生,甚至奔着长生不老去了……
也恰恰是这种误解,让狄进难以用后世的经验代入古代人的思维,去判断「人种子」到底是死物,还是活人。
如今从漕帮的口中,终于有了进一步的确定,「人种子」极可能是活人,恐怕是「长春」精挑细选的三个免疫天花的孩童,准备从这些孩子身上,找到炼出葛洪所描述的那种长生大丹的方法。
「六年前十岁不到,如今正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幺?这同样不好寻找……」
「去将崔致庸的画像拿来!」
早在之前,狄进就让机宜司的人手,以写实的法子画了崔致庸的画像,此时吩咐一声,林小乙从书房里将画像取出,展现在面前:「你仔细看看,那个老儒生可与此人相似?」
王九瞪大眼睛,盯着看了半晌:「瞧着……有点像……又不太像……」
狄进没有强求,终究是那幺久了,陌生人的相貌是最可能混淆的,除非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否则不确定是很正常的:「好!两位请回吧!此番多谢了!」
「不敢!不敢!」
秦五如释重负,王九则觉得沾染了文曲星的贵气,回去说不定就能让自家儿子开窍,兴冲冲地去了。
待得两人离开,燕三娘这才开口:「那三个孩童,就是『人种子』?」
狄进点头:「就目前而言,我是作此猜测的。」
「那好啊!」
换成别人的猜测如此离谱,燕三娘只会嗤之以鼻,但面前这位神探,她还真的觉得可信:「现在既然知道了『长春』的相貌,又带着三个孩童,以画像通缉,是有机会将其找出来的啊!」
狄进轻叹:「首先,六年前是三个孩童,现在……则不一定了!」
「其次,『长春』的相貌依旧不确定,如果此人是崔致庸的孪生兄弟,那就是没有经过易容,两人的容貌天然相似,这副画像还有些价值;」
「如果此人并非崔致庸的孪生兄弟,那两人的容貌应该有一定的接近,再通过高明的易容手段,让外人真假难辨,这等数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是极为可怕的,他有此毅力,如今脱离『组织』的掌控后,不可能不改头换面!」
燕三娘皱眉:「照这幺说来,我们还是无从寻找『长春』的下落,毕竟六年前他带着三个『人种子』来了京师,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天下之大,他们可能去任何地方!」
「如果『长春』完好无损,自然不会在京师久留,那我们慢了六年,也确实寻不到他了……」
狄进沉声道:「所以还是要采取原有的思路,先假设『组织』由于『长青』背叛的前车之鉴,在『长春』这等炼丹人员身上提前下了暗手,而『长春』固然在五鼎分尸案件里面骗过了『组织』,让外人觉得崔致庸已死,但他身中的毒素却开始发作,限制了他的活动……」
「明白了!」
燕三娘眼睛一亮,反应极快:「中毒了必定要定时抓药,从京师内外的药铺查起!」
「不错!」
狄进微微点头:「查京师的药铺人员,询问这几年间,有没有三个少年轮流为其长辈抓药的,而起初的三人,后来可能变为两人,最后只变成一人……不见得完全符合这种特征,但只要相似,就有着重大的嫌疑!」
「厉害!」
燕三娘亲眼见证从一筹莫展,到抽丝剥茧,最终拨云见日的过程,不禁心悦诚服:「怪不得『金刚会』藏得那幺深,都能被你顺藤摸瓜,一个接一个被抓出来,这回见识到了!那就派人吧,让机宜司和长风镖局散出人手,只要『长春』还停留在京师,他应该就离我们不远了!」
「先缓一缓!我不仅要抓捕『长春』,为江南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更要从这位老资历的『组织』成员口中,真正地了解这个神秘的势力!」
狄进站起身来:「『陷空』在我这里养伤,『组织』的目光势必关注过来,我们如今派出人手,随时可能会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了防止对方夺人,找到『长春』和『人种子』的那一刻,可能就是与之正面冲突的第一战!」
燕三娘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这不是正好幺?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将那个与宝神奴分享的『组织』成员揪出来!」
「你如果真想要为自己昔日所受的折磨讨回公道,那现在就更要沉住气,耐下心等!等到白玉堂初步养好伤,有了自保之力,等到展昭腾出手来,能够全力应战,等到各方援手齐聚……」
狄进来到窗边,负手而立,看向京师的夜色:「到那个时候,让『组织』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京师绝不是他们放肆的地方,哪怕在阴暗之中,我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