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不但变得从容了,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走到那块卧牛石边坐下了,仿佛已完全不再把李无相视做威胁。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李无相看了一会儿,开口说:「当年君上帮李业成就东皇太一之后很是失望,就回到了东陆,又在东陆帮助勾陈大帝成就了西皇的果位。这一点,我猜你是不知道的。」
「你们被困在中陆太久了,因此觉得妖族衰败,却不清楚东陆完全不是这边的气象——哦,倒也不奇怪。你们太一教的上代教主是崔道成,你是从前听了他的话,才觉得东陆是你所想的情景吧?」
什幺情景?
「我早就听说然山衰败得很了。我不用猜也知道,就是因为然山是君上的法脉。君上是个妖王,虽然是个有功的妖王,可毕竟也还不是同类。否则三十六宗的祖师怎幺会拆了它的遗骸炼成法宝?只不过,说起来拆的是龙尸,就理所当然。可要拆的是人尸呢?那可就是邪魔外道的行径了。」
徐真叹了口气:「你瞧,你我,和人,虽然看起来都一样,但可从未将彼此当做同类。你们然山一脉想要在中陆过得下去,自然就要在谈及自己祖师的时候说些轻薄辱慢的话,好叫人觉得你们并非异类——李无相,这些我是懂的。」
李无相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变成徐翩翩了。变成昨晚在山崖底下的徐翩翩了,而徐真就是自己——在说一堆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的鬼话,要不是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瞎编的,那自己都要信了。
可他现在不想像昨晚的徐翩翩一样借坡下驴,因为他是真的好奇了——徐真口中的渭水真君、君上,应该就是指九公子。怎幺听起来他真跟九公子很熟,还说过话?
他此时虽然算是在虚张声势,可情况与以往不同。从前他是真的斗不过,只能搞言语攻势。可现在他是有底气的,不过是想省力些罢了。如今既然好奇,就真的开口问:「徐真,你一口一个君上,你跟九公子说过话不成?」
徐真笑了:「是啊,说过。我来到中陆,就是奉了君上的法旨。李无相,我临行之前君上还赐了我一样宝贝——你认得吗?」
他擡手虚虚一托,手上就多了个——
……什幺也没有。
李无相什幺都看不到,甚至什幺都感应不到!
徐真却盯着自己的掌心:「你要是真见过君上,应该就能看见这东西。你要是没见过他呢,应该就是看不见的。那你是能看到,还是看不到呢?」
从来这世上开始,从来就只有他装神弄鬼糊弄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别人糊弄他。
可现在李无相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正在被徐真耍着玩——他是元婴修为、青囊仙、有大劫灾星果位、真的见过九公子跟他说过话,然而他也真的看不到、感应不到……他觉得徐真手上就是没有东西的!
他都用不着细想,就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必然露出了一刹那的、惊疑不定的神情。
不是,如果渭水真君就是九公子,那我到底见没见过九公子?我是真的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