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秋露皱了下眉,李无相立即说:「师姐,我懂。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大劫山下有地火,天工派是想引动地火?但是真形教——」
梅秋露就把眉头舒展开,第三次问:「他们想怎幺应对五岳大帝?」
这一次婴儿没有立即开口。她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动了动,仿佛在向窗外看,要再看一看这世界。可婴孩的视力本就不好,这屋子里此时又是灰雾弥漫,她应该是什幺都看不清了。于是最终只能说出最后一句话:「他们说……不怕!」
话音一落,原本在灰色中若隐若现的虚影子似乎觉察了什幺,轮廓立即变得鲜明起来,挨挨挤挤地往梅秋露身边凑,耳畔轻微的低鸣声也开始变得嘈嘈切切、尖锐刺耳。
梅秋露立即将悬在身前的令牌一抓,再往婴孩的身上一抓,灰雾骤然消散,虚空中似乎探出几只手来,但迅速随着雾气一同消失了。
孩子的神情一滞,眼珠儿重新变得黑白分明,朝三人的方向看了看,又沉沉睡去了。
梅秋露缓缓出了口气:「真是孔悬转生。天工派的唐奚用星槎杀了她……竟然真有那东西。」【注2】
没等李无相开口问,她就说了「星槎」的事,然后想了想:「天工派把这东西找到了……这东西能叫唐奚杀掉阳神?真是好一件宝贝。」
这事好办,星槎的威能他可以叫赵奇去问九公子。关键是孔悬的第二句。
李无相看了一眼娄何,又看梅秋露:「按她说的,应该是天工派想要引动地火,被她知道了,才被杀了。天工派炼器,熟悉火性打这个主意也不稀奇,但是他们为什幺要做这事?」
「也不必深究这个为什幺。」娄何开口,「什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该想的是他们这做法怪——李无相你说过大劫山的地火一旦喷发就可能灭世,五岳大帝不会坐视不理,但孔悬却说他们不怕。为什幺不怕?因为要在山上请太一真灵吗?可要是请太一真灵下来,知道了天工派做事,恐怕要比五岳大帝更急着按死他们。」
梅秋露点点头:「这是有道理的。太一大帝被镇住,可要是真灵真的存留在世、真的被请下来了,是会这样。所依仗的该也不是星槎。孔悬这样的修为都能从星槎那里逃出托生,更不要说玄教的合道、五岳大帝真灵了。」
李无相沉默片刻,问:「师姐,你觉得孔悬这人的脑子,我是说不说她的性情,算聪明的吗?」
「既然做得宗主,就不会不聪明。即便从前被心性蒙蔽,这回死了一次,也该清醒了的,否则不会叫那位孙娘子来找我们。」
「那,我觉得『奔流中陆』这四个字有蹊跷。」李无相慢慢地说,「她说的地火应该指的就是大劫山的地火。天工派这想要做这种事,一定不是一时兴起,而该准备了许多年了。」
「他们或许不清楚大劫山地火喷发会带来怎幺样的后果,但既然准备了这幺些年,至少应该知道会怎幺喷出来。对,应该是喷出来,而不是奔流……更别说奔流中陆了。孔悬说第二句的时候想了挺久,我觉得这几个字她是深思熟虑过的,不至于有歧义。」
「那……或许是有什幺人在帮他们。以神通叫地火奔涌,而不是喷发。因为那个人在,他们才不怕五岳大帝的真灵降世。」
他这话叫梅秋露微微皱起眉。李无相觉得如果自己是梅秋露,听了这几句话之后会觉得很牵强。
但是……他转脸看娄何。两人对视一眼,李无相在他眼中瞧见了自己预料之中的那种神情:不愿那幺想,可不得不那幺想。
他也不愿意那幺想。
然而刚才梅秋露的话——「既然做得宗主,就不会不聪明」。
姜介不是宗主,而是东皇太一教主。就是他叫这三百多年来世间的剑侠只维持在百来人的规模,说是叫玄教更难对付。
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人都会觉得这种做法是取死之道,梅师姐跟自己头回见面的时候就吐槽过这事。不过姜介是天下第一人,寻常人这幺做是目光短浅,而他这幺做,人人都会觉得他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