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过她少谋少断。情势紧急,她脑子一热、性子一起来,做出这种事倒也不稀奇。所以,这些日子,你严防山下来人……叫门下弟子在山底下多留心,不叫寻常人上来。」
「宗主……她,你觉得她还能再上来?」
唐奚想了想:「阳神解化转世,清明神志只能存留头七天,往后就慢慢地痴愚了。还得是在脱出母体的时候——婴孩的先天元气接触着这世上的恶气的时候,这是最容易被外邪侵袭的。她托生了,也是个刚出世的婴孩,这中陆这幺大,说不定托到哪里去了,该是用不着担心了。不过也要以防万一,知道吗?」
唐裴勇长出一口气:「知道了。我叫人守住上山的山门,盯紧了,再派人在大劫山附近找一找,凡是见着有新生的,就——」
唐奚摆摆手:「倒是用不着,看住就行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唐裴勇点头应了,唐奚又看了看他:「我从前说别人都有神异的本领、看家的手段,你还不以为然。这回见识了没有?」
「见识了。」
「那幺以后非有十分紧急的事,不要再用这符召我。我出阳神从山里面到山外面来,说不好就被谁发现了——这底下干干系重大,盟会之前,不要再找我了,余下的依计继续办吧。」
「是,宗主,知道了。」
……
屏山城孙连记票号的二掌柜的三儿媳妇今夜生产,可惜生出来的是个女婴。
孙连记的二掌柜姓吴,叫吴昊,膝下三子,老大今年三十七岁,三十六岁,老三二十二岁,家中女儿成群。
「女儿」和「儿女」,要是把这两个字颠倒过来,只怕吴昊做梦的时候都要笑醒,可惜老大家三个女儿,老二家四个,老三家的头一胎,还是个女儿。
吴昊倒不是不喜欢孙女,只是不喜欢这幺多。他总想自己今年五十四岁了,每天头晕眼花,该是没多少年的活头了。唯一庆幸的就是头脑还没糊涂,又在孙连记干了一辈子,大限之前,该给自己家里留下点营生,用这辈子攒下来的资财也开间票号。
资财是不缺的,人脉是不缺的,但缺的是人——老大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老三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找仙人拜师修行,是没一个能接得起家业来的。
因此,他就把念想寄托到孙辈的身上了。
可连着七个孙女,是再喜欢也喜欢不起来了。他晚上在檐下站了前半夜,看着下人往老三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等又被唤醒、瞧见老大和老二脸上那股藏不住的笑意、老三满不在乎的神色,就知道第八个还是个孙女。
他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就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听见一声厉叫——是老大媳妇,跑进屋里,声音刺耳,像是边讲话边敲锣:「公爹,公爹,你去看看啊,凤彩那孩子,不哭,也不闹,是不是个傻的啊?」
老大斜瞟他媳妇一眼,呵斥道:「闭嘴!」
老大媳妇白了他一眼,还不闭嘴,只说:「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谁也没听着哭吗?不是觉着是个死胎吗?到现在也没哭啊,就睁着眼睛看人——我听人说傻子生出来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