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报仇、杀人,这事是牟真元平时最喜欢做的。可今夜他的心境则不同——孔悬给他的那条如意绦就贴身缠在腰间,这东西一上身,他当即觉得,自己被锁住了。
因为确实如同孔悬所说的那样,效果神异——他跟大剑主牟东烈说话时,对方脸上毫无异常之色,同以往一样恭敬。
等他说到叫牟东烈今夜随他去杀了李无相时,牟东烈也先是一愣,随后就说,遵宗主令。
再等他说,动手就是他牟东烈,而自己为他掠阵的时候,牟东烈是先愣了愣,然后又一咬牙,又说了一回「遵宗主令」。
于是牟真元知道,这如意绦是真叫人看不出深浅了。如果觉察自己已经不是个阳神,依着牟东烈的性情,必然要说先问问他自己的师父再定这件事的。
诛杀剑宗的元婴、试探身处灵山中的姜介到底来不来得了此世,这种事不好大张旗鼓。
因此动身的就只有三人——牟真元、牟东烈、孔悬。往李无相的去处走时,牟东烈看着是舒了口气,似乎连心情都变得好些了,开口一笑:「宗主,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疑虑,现在你们两位在这里,哈哈,我就明白你们是什幺意思了。」
牟真元并不想说话,倒是孔悬边走边笑:「哦?大剑主你明白什幺了?」
「嘿嘿,二位宗主都是阳神,你们动手取他的命,这事是三十六宗内斗了。可我去就不同了。金川是我的徒儿,我这是为我的徒儿讨个公道。依着李无相的性情,我可能一激他,他就要动手——那时候他就是对我这巨阙派的大剑主出手,你们再为我出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孔悬又笑了:「大剑主,你觉得到了这时候,还用得着说这些道理吗?」
「啊?」
孔悬就看了默不作声的牟真元一眼:「咱们三十六宗从前的那些道理,是为了庇护弱小宗门。但也不全是为了咱们三十六宗自己定的,而是为了那些江湖散修门派、世家定下的,叫他们不敢以弱犯强。」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强者定下规矩,弱者守规矩。只不过强弱也有易势的时候,譬如剑宗吧,从前阳神修为的教主还在,就是玄教也不想惹动他们。现在阳神的教主不在了,玄教立即出了教区。」
「只不过呢,李无相这人的脑子是迟钝了些,还觉得自己可以借着剑宗的名头在这大劫山上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所以今夜叫你来,不是叫你找什幺由头——剑宗的元婴号称天下至强,李无相杀死牟金川时又无人在场,都不知道他的手段深浅。叫上你,则是我们想要看看李无相的元婴到了哪一个境界、又究竟是个怎幺样的实力。所以你放心,你试一试就好,要不成,还有你们宗主呢。」
牟东烈想了想,又笑:「是,就是这个道理。」
牟真元听得咬牙憋气,但也只能强迫自己面色如常。孔悬说的是什幺剑宗姜介,说的明明就是自己!
「所以大剑主一会儿到了门前——」孔悬望不远处那座小院的方向看了看,「你也不必找什幺由头,直接动手。」
「啊?」牟东烈愣了愣,但又笑了,「好!这正是我巨阙派行事的风格!」
他说了这话,眼见着那院子已经不远了,心里也按捺不住,立即迈开拔出背上巨剑,疾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