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东烈就又盯着看牟金川看,终于远远听见他说——
「好。」牟金川转过身,在石阶上站直了,终于将这个字说出口,「好,我应了!」
他脸上之前是错愕,然后是犹豫,接着是悲苦,到如今终于将一切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极为深沉复杂的情绪,甚至能被称得上一点儿悲壮慷慨——
「宗主你说得好!牟铁山在幽九渊底下要是真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好,该杀!我们巨阙派的人不该说那种话!」
「之前我又是不明事理,来向你寻仇,此事我也做得不对!我那徒儿或许是受到奸人蛊惑,该杀!我这做师父的不查,也该担责!是我师徒二人的错,与巨阙派无关!来!」牟金川将大剑噌的一声又从背后的剑格中取下,横在身前,「巨阙派剑主牟金川,领教剑宗仙剑!」
但李无相却微微擡起手,然后背到身后了,看着牟金川:「牟剑主,你是什幺时候知道的令徒死讯?」
牟金川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李无相此时还会多问一句,但只冷冷一笑,皱了下眉:「怎幺,你要查问吗?今夜总之是你死我活了,何必再多问!」
李无相摇摇头,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如果有人看他看得足够仔细,会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仍旧很平静,只是这平静里,似乎还有一丝黯然与悲苦——
「倒是用不着查问。只不过呢,我猜你是今天才知道令徒的死讯的。」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唐,剑给我。」
唐七郎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剑」是指什幺,忙将背后的那柄真器大方碑卸下,递给李无相。
李无相伸手去接,但在唐七郎放手之后却没握住,而运力一拨动,叫这重剑夺的一声斜斜射入牟金川身前。
「我们从前做剑侠的,也不是什幺怪物。牟剑主你死了一个亲传的弟子,觉得气愤、悲苦难当——你所感受的这些,这月余来我们剑宗诸人已经体会得够多了。兄弟姐妹……甚至师长,就死在身边、死在眼前,叫你难受的那些,我也能感同身受。」
李无相叹了口气:「我们讲道理,但也讲人情。新坟未立再添新坟,于情于理都不是好事情。这是牟铁山用过的剑,你带回去吧。大劫盟会既然是谈事的,事情谈成之前,在我这里,就先不见血了——牟剑主,祭奠你的弟子去吧。盟会之后,我再在此地等你。」
牟金川皱了下眉,似乎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这幺一恍神的功夫,他手中持握着的、横在身前的那柄巨剑,似乎因为一口气从他的体内陡然消散了,而剑锋微微垂了一下、在石阶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