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泄洪区域内,有桑干和白登两条支流,向下游而去。」
「根据报告,拦水坝蓄水量,将在6个小时后达到顶点,必须开闸泄洪.否则大坝会发生全面溃坝的危险。」
「从今日下午19点开始,晋省抗洪指挥部,正式下达转移命令,全部公务人员,民兵,企业事业单位人员和野战67高炮,武警机动大队及消防官兵,负责协同配合十五万人民群众,向80公里外的城市转移」
滚滚如同长龙的老百姓队伍,冒着暴雨赶着牛马羊开始移动。
主持人一开始说的也不算错,震感确实不强,并且已经有了平稳的趋势。
但因为震感而引发的一系列灾难,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轻松。
这种画面壮观且又悲切,放弃家园的痛,舍小保大,泄洪区本就是震感受灾区,如今又要承担分洪。
责任说起来光荣,却无比残酷。
因为这是主动引洪水。
训练场周围,越来越多的老兵悄悄移动脚步,来到投影的新闻前,脸色凝重的看着。
陈默注意到了人群,他并没有出声阻止,因为没办法阻止。
只是安排人将通讯室的座机,想办法全部移到训练场,方面营区的战士联系家人。
这是人之常情。
看到有些地方转移,猜到自己很可能会赶赴灾区,很多人只想跟家里人说说话,哪怕一句也好。
更何况,现场应该也有泄洪区的战士。
突然。
转播的画面捕捉到一处骚动。
转移队伍某个点出现了移动滞留,一个看模样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很旧的红色小背心,身上披着用尿素编织袋做的雨披,怀中抱着一只湿漉漉的大母鸡,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两轮的架子车,深深陷入泥泞。
「一,二,三啊!!」
「一二三啊,使劲!!」
周围三四个男人一身污泥,爆发着怒吼,试图将装满货物的架子车,从污泥中拖出。
然而,根本没什幺用,整个车身反而越陷越深,最后大半个轮子都被污泥吃掉,一股强力加上车身自重,让一个单薄的架子车都开始变得让人绝望。
地震时应该有不少人受伤,加上一直随人群赶路,拖家带口,还要带着很重的行李。
人群根本没剩多少力气。
眼看着堆起来的货物,能够比肩两人高的推车,一点点坍塌陷入淤泥。
男人们唉声叹气。
头发凌乱的小女孩,明亮的双眸噙满泪水,眼神中满是害怕,那只大公鸡也在昂起头颅,四处乱看,显得很是慌张。
一名中年妇女,应该是小女孩的母亲,瘫坐在泥巴中,毫无形象的乱蹬腿,大声哭喊。
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一辆车上,大多都陷入淤泥,这个打击,让她很难接受。
1999年,一辆架子车或许不算什幺,可一家老小的家当,那是全家所有的财富了。
至于房子,那玩意在泄洪区,啥也不是。
「再试试,翠花妹子,甭哭,再试试!」
一名村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不忍心,招呼同村的汉子,打算再次努力。
而附近组织撤离的民兵,还有少量野战军却走过来阻止,甚至开始焦急的催促,训斥。
没办法啊。
十几万人,几十公里的撤离,必须保证大部队的安全。
沿途很多地震带,路都被破坏,加上洪水,根本不通车,几个小时后就要泄洪。
他们得活着,得跑,快跑,争分夺秒的跑。
一个可以帮,那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呢?
耽搁的都是最佳撤离时间啊。
「老乡,为什幺还停在这?为什幺不走?」一名上尉急匆匆的趟着泥水赶过来。
村干部咬了咬牙道:「领导,她全家就这点家当了,翠花她男人在矿场开春的时候没了,就一个闺女,家当再扔就没了,没人给她娘俩撑起这个家啊。」
上尉脸色变了又变,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挺纠结,可看着淤泥内的车子,上尉拉起村干部的手臂道:「东西没了还有机会再买,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耽误在这里,后面的队伍都要被影响,我们挤占了多少路?放弃吧!」
上尉也没办法。
救援的部队没那幺快过来,附近高炮单位就算人再多,分散到各个救灾区域,也没剩多少人啊。
转移的大部队都是拖家带口,没办法抽出人帮忙了。
村干部内心萧瑟,他当然知道人比物资重要,动动嘴说不出话。
「领导,求你了,求求你,再试一次,孩子爸爸的东西还在车上,求你了!!!」
小女孩的母亲目光中满是不甘,叽里咕噜的从泥水中爬到上尉跟前。
看到这种情景,上尉懵了一下。
身为军人,他知道大局为重,赶时间最要紧,后面还有十几万人呢,不能耽搁。
可同样身为军人,哪里经得住老乡一句求情啊。
他感觉到人生最艰难的选择,莫过于此时了。
上尉再次看了眼架子车,咬咬牙蹲下身子劝解道:「大姐,东西没了还可以.」
「活不下去。」
小女孩的母亲,双手死死抓住上尉的裤脚,声音凄厉。
身后抱着大公鸡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活不下去!
犹如雷霆击碎了上尉所有的坚持。
让他整个人怔住,这四个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