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帝王,在个人修道爱好上如此下血本、将寝宫搞得如此「专业」的,恐怕真就眼前这一位了。
看看这满殿的幡幢、香炉、法器、蒲团—哪里还有半点皇宫帝居的庄严威仪,分明就是个超大号的道场炼丹房。
不过反正这不是他的家,嘉靖爱怎幺折腾是他的自由,商云良也管不着。
他稳步上前,在距离皇帝背后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依照臣礼,躬身作揖,朗声道:
「臣,商云良,奉旨觐见,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在空旷而静谧的殿宇中传递,撞在光滑的地面和厚重的梁柱上,产生轻微的回响,最终消弭于无形,被那些柔软的丝绸幡幢和厚厚的毯子吸收。
没有回应。
墙壁上、梁木间悬挂的各色丝绸经幡微微摆动。
长明油灯和无数蜡烛散发出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大殿渲染得既沉宁又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时间凝滞般的寂静。
商云良知道,道长只是脖子歪了,听力功能肯定是在线的。
这波他必不可能没听见的。
现在故意不搭理自己,那肯定是要作妖!
他可得小心提防。
商云良保持著作揖的姿势,实际上微微擡着头,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前方那个穿着绣满日月星辰、八卦仙鹤、图案花里胡哨道袍的背影。
虽然现在这个动作相当消耗体力,但商云良却咬牙坚持着。
原因很简单一皇帝那个「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极其折磨。需要将左脚踝压在右大腿上,右脚踝再压到左大腿上,两只脚还必须竭力朝上。
再瞅瞅嘉靖那略显发福的身材和养尊处优的体质,他根本不可能以这种高难度姿势坚持太久。
反正商云良年轻,身子骨在这四个月的磨练中也强了不少,他有信心,道长打着盘跟自己装蒜,但最后先破功的也绝对是他。
果不其然,在咬着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嘉靖终于保持不住这个折磨人的姿势,率先收起了腿。
「商爱卿,」嘉靖的声音响起,依旧背对着他,语气听起来倒是平稳,「等了这许久,腰背都酸麻了吧?」
商云良心中暗笑,面上却恭敬回答:「蒙陛下圣恩垂问,臣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