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那又如何?他再不高兴,还能派兵来打我不成?”
说大汉不想要谯县,自然是假话——但前提是,不能拿南阳去换。
南阳,我不想给,谯县,我又想要,怎么办?
只能说,司马懿这老贼布下的局,确实起到了效果。
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因为吴国的不可靠,而显得进退维谷。
思及此处,冯大司马不由心生愠怒:
都怪江东鼠辈!若不是他们信用太低,屡有前科,何至于此?
他半晌未听到右夫人接话,抬头看去,却见对方一双妙目正骨碌碌转个不停,显然思绪飞转。
冯大司马素知这位夫人常有智略,心头一动,连忙倾身问道:
“细君可是已有了计较?”
张星忆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确有一个想法,就是……风险不免大了些。”
“无妨,先说来听听。”冯大司马催促道。
右夫人轻笑道:
“阿郎此前不是已派了杜预、王濬前往蜀地,名为助吴,实为勘察水文,预作伐吴之备么?”
“想来阿郎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吴汉之间的所谓联盟,维系不了几年了。”
她顿了顿:“说来讽刺,对于此事,魏、吴、汉三国实则心照不宣。”
“若非如此,司马懿不会行此驱狼吞虎之计,而诸葛恪,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试探我们的底线。”
“这已非东吴第一次觊觎我南阳之地。诸葛恪此番举动,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是在试探我大汉还剩多少耐心,底线究竟在何处。”
冯大司马听了半晌,仍觉如雾里看花,未能抓住右夫人话中的核心意图,不由微微皱眉:
“细君,说了这许多,你究竟有何良策?莫要再卖关子了。”
右夫人莞尔一笑:
“阿郎怎的还不明白?妾身的意思是,这东吴啊,就如那记打不记吃的猢狲。”
“你若是对它的屡次挑衅一味隐忍、置之不理,它非但不会感念你的大度,反而会认定你软弱可欺,越发得寸进尺!”
她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点了点在代表吴国的区域,声音清晰而果断:
“唯有看准时机,给它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让它知道疼,疼到骨子里,它才会消停片刻,学会什么叫规矩!”
冯大司马的目光随着她手指落到舆图上,有些迟疑道:
“打它?怎么打?若我大汉先行兴兵,这背盟弃义的骂名,岂不是要由我们来担?”
右夫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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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消散,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在长安城广为流传:
吴军攻占谯县后,竟悍然挖掘曹氏祖坟,将棺椁骸骨弃于荒野,任由野狗啃食!
消息传出,举城哗然。
原魏国济北王,如今在季汉为官的曹志闻此噩耗,如遭雷击,当场哭嚎一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被救醒后,他披头散发,身着素服,不顾一切地冲向皇宫,匍匐于阙前,以头抢地,哭声撕心裂肺:
“陛下!陛下啊!谯县乃臣之祖茔所在,今遭吴狗如此践踏,先祖骸骨曝于荒野,臣……臣痛彻心扉,无颜见列祖列宗于九泉!”
“臣恳请陛下发天兵,收复故土,收拾骸骨,若得如此,臣愿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以报陛下隆恩!”
其声悲怆,闻者无不鼻酸。
宫门守卫亦为之动容,纷纷侧目。
良久,宫门开启,内侍传旨宣召。
天子刘禅端坐于上,听着曹志泣血般的控诉,面露极大的悲戚与为难,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爱卿悲恸,朕心亦然。然……然吴国终究是盟邦,虽有暴行,朕若贸然兴兵,岂非背弃盟约,失信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