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只觉全身冰冷,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险恶。
哆嗦着嘴唇问道:“那若诸葛恪胜了……”
“胜?”司马懿一阵急喘,“胜了则诸葛恪更骄横不可一世,吴国内部世家怨气如山,岂能容他?届时冯永或可坐收渔利。”
“若败则诸葛恪民心尽失,威望扫地,东吴顷刻将乱,届时汉军顺流而下,何人能挡?”
“子上,你记住,冯永之谋,不在尺寸之地,而在敌国之心,助敌亦可亡敌!”
说到这里,若非力气不足,司马太傅定要长吁短叹一番。
而司马昭亦是心有戚戚:
好了大人,你不要再吓我了,我早就知道辣个男人的厉害……
看着司马懿咳喘稍平,气息奄奄地伏在榻上,司马昭心如刀绞,有心让大人休息,但又忍不住地问道:
“大人,那我等……当如何应对?”
司马懿伏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佛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竟泛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声音虽微弱如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还能如何?自然是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借其势而破之。他能骄诸葛恪之心,我……为何不能?”
不待司马昭消化这话中深意,司马懿便挣扎着说出更惊人的安排:
“你不日便与诸葛诞同赴寿春。王基虽是心腹,但我怕他一人,镇不住诸葛诞这头……心思难测的恶犬。”
“记着,你与王基务必要将淮南军给我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死守吕县。”
“我会遣密使去见诸葛恪,主动将淮南之地割与吴国!待你等安然北渡淮水后,再令郭淮放弃谯县,退守徐州!”
“大人!不可!”司马昭闻言,如遭雷击,骇然失色,几乎要跳起来。
这等于是将大魏在东南的疆土拱手让人!
“听……我说完!”司马懿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言……你……一字不可忘!”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儿子:
“淮南、谯县之军……悉数北归……则彭城、吕县、下邳可成三角之势,互为犄角……暂保无虞。”
“将谯县这片四战之地……让给吴国……看似失地……实则是……驱虎吞狼!”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喘,拼着最后的力气解释:
“从此……我西面……便有吴国这面肉盾!汉军若想从许昌、汝南东进……必先问过诸葛恪答不答应!”
“我倒要看看……他冯永……有没有这个胆量……将自己的后方侧翼……全然暴露给反复无常的吴人!”
说到这里,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绝望与希冀的复杂光芒:
“若他不敢……则我东线只需应对吴人……压力大减……若汉吴因此生隙……乃至反目……那便是……天佑我司马氏!”
司马昭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那……那若是朝中诸公……皆不答应呢?”
司马懿枯槁的脸上掠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厉色,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冰冷彻骨的话:
“那就……先换个听话的皇帝!谁敢不服……就让他去谯县……给先帝守陵!”
看着儿子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彻底的惊惶无措,司马懿嘴角扯出一抹惨淡而诡异的笑容,试图安抚:
“莫慌……为父……早有安排……纵使事败……亦有退路……你……依计行事即可……”
事若不成,这可是诛灭三族的大罪!
会将司马氏推入真正的万劫不复之地!
何来退路?!
司马昭呆立在榻前,浑身冰凉,想要追问。
却见司马懿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栽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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