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据面色瞬间苍白。
他深知陛下这几年性情大变,尤信谗言,却未料到居然会对自己的突然起了杀心。
更未想到过杀身之祸竟来得如此突然、酷烈!
他站立不稳,伸手扶住门框:“消息何来?”
“是,是……”管家惊魂未定,还未曾把话说完整,身后就有人迫不及待上前,拱手急声道,“将军,某乃今夜宫里值守的禁军侍卫。”
“方才亲耳听到岑昏对陛下进馋,言将军私藏兵甲,陛下震怒,下诏要捉拿将军,拖去市曹斩首示众。”
“队率乃是将军旧部,素知将军忠义,不忍将军被冤杀,趁夜黑无人看见,寻了机会,把某支了出来,让某赶来报信。”
“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发完誓,又语气激动地劝说道:“将军,抓拿将军的虎贲最多一刻随后就到,快逃吧!”
朱据闻言,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着门框顿坐到地上。
私藏兵甲?
昨日校事府的人突然持着诏令上门,言及有人揭发自己府上藏有违制甲胄。
最后校事府的人在府上库藏某个柜子里翻出铁甲骑军所用的兵甲。
想到此事,朱据的身体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栽赃陷害,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栽赃陷害!
偏偏他还无从辩解。
因为这柜子,是宫里的小黄门送到自己府上的。
送来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说这是陛下命人搜罗而来的炼丹药材,需要借将军杀伐之气炼化煞气。
对此,朱据不敢违抗,他甚至连动一下那个柜子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只有他知道,陛下如此沉迷修仙炼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从汉国那里得到了《滇国虫谷》及炼丹书。
这个秘密,天下只有他和陛下知道。
事到如今,虽然朱据隐隐觉得这两本书有些不对劲,但这个念头除了让他在夜里时常做恶梦,却是更让他对此事守口如瓶,连半个字也不敢对他人说起。
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去,被第三个人知晓,那就会变成足以摧毁整个朱府,乃至吴郡朱氏的惊涛骇浪。
可谁会料到,那柜子里,收的不是药材,而是甲胄!
朱据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假借诏令陷害自己。
当时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叩阙请见,想要对陛下喊冤,洗清身上的冤屈,最后却是被赶了回来,宫里还传来了口谕,让自己在府上禁足。
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禁足了——前一次是因为受到隐蕃事件的牵连,被免官禁足在家。
此时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让朱据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莫不成陛下已经……所以有人想要效仿李斯赵高?!
看到朱据瘫软在地上不断颤抖,管家还道他是被吓坏了,连忙上前扶起来,急声道:
“事急矣,将军,快逃吧!”
“逃?”朱据面色一僵,继而又连连摇头,喃喃自语,“不能逃,不能逃……”
陛下驭龙宾天,有人别有图谋封锁宫里消息的念头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在这一刻,他想到城外的铁甲骑军。
他的心里头,有个声音在不断回响,甚至越来越大:
“诛岑昏,杀吕壹,清君侧,安社稷,入宫觐见,以安陛下之心……”
朱据的脸色变幻不定,就在他呼吸越来越粗重,想要下定某种决心的时候,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唤:
“夫君!”
孙权之女孙鲁育带着婢女提灯笼过来,在夜色的笼罩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孙鲁育的出现,让朱据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哦,是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