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赵楷也忍着两股颤抖,与韩将军说得一语,说他也愿意陷阵。他也想先立一二功勋,立马去东京讲武学堂读书,也想读完出来,就是营副指挥使。
韩将军也哈哈大笑,然后让他赵楷在大帐里先当个书吏,每日抄抄写写。
当然,打熬身板,练刀枪之事,那也是日日不辍,哪怕书吏事多,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杨再兴教的东西拿来练————
无他,就是想让韩将军换一种哈哈大笑,真的让他也去陷阵,也是时不我待,再过几月,可当真要开拔了————
不知为何,虽然昔日汉阳之事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但此番开口与韩将军说要去陷阵,赵楷虽然心中依旧惧怕,当好似越怕越想去。
许是头前无数话语说出去了,大丈夫言必信,信必果,说出去的话,便是面子上擡着,也不能失了建功立业的心气。
许也是看了看身旁如铁塔一般的巨汉杨再兴,赵楷莫名多了几分心安,与他为伍,好似陷阵也没那幺可怕了。
身旁杨再兴却在焦急:「怎幺还不见人犯出来受死?」
赵楷微微苦笑:「你急什幺?」
「我怕有反复之事!」杨再兴真心之语,也真怕万一事到临头又变了呢?又不杀了,夜长梦多,赶紧杀。
「你可知道要杀之人都是什幺罪?」赵楷问。
「管他们什幺罪,反正就是作奸犯科之罪,当杀之罪!当杀就要杀!为小贼为小盗,害人不过一人一家,为官有罪,那害人就是害得一州一府一县,几万几十万人,乃至还要害得一国,万万之人,你说,这般大罪,焉能纵容!」
杨再兴说得认真,他岂能没有思想与道理说与赵楷听?
赵楷听得微微一愣,谁能说这话没有道理呢?
话语好似朴素,道理岂能简单?
「来了来了————」杨再兴高兴不已,毕竟是杀人,不是杀鸡,好似他天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其实赵楷懂得,是这世道,让人恨之入骨了。以往他是不懂得的————
先押来一人,一个年岁不小的老头,杨再兴自不认得,有那刑部官员在唱名:「罪囚唐恪,字钦叟,浙江钱塘人,便就是杭州人,旧历绍圣元年进士登第,初为郴县县尉————」
人太多,太吵杂,杨再兴是一句都听不清楚,急得是抓耳挠腮,还开口去:「你大声点啊————」
他越是去喊大声点,那自是越听不到————
一旁赵楷一语来:「别喊了,唐恪,杭州知州,昔日当过户部尚书,有过治水之功————」
「哦,大官,户部尚书,那是极大的官了————几品?三品还是二品?」杨再兴问。
「唉————有功之人也!却也落得如此地步————」赵楷是怜悯的。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有功了就可以作奸犯科吧?这点道理我懂。」杨再兴闷哼哼说着。
「我又不是与你辩论什幺!」赵楷没好气一语。
两人这般,岂能不是好友。
却在昔日,赵楷是万万不可能与杨再兴这幺一个泥腿子成为好友的————
却听人群忽然爆发出声:「杀杀杀,当杀!罪责当杀!」
许人群,只是一种热闹,不一定真对事情有多深入的了解。
但人群,也是一种情绪的表达。
赵楷听得愕然,便也叹息————
杨再兴在旁激动,一语说来:「这般天子,值得我辈为之赴死!」
江湖人还在说江湖话!
赵楷无言,看着唐恪一颗花白的头颅,被摁在木墩子之上,他不是绞刑,他是斩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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