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拱手:「谭置使多担待多担待。」
这苏武,当真是好,如此诚心诚意,话语无间,谭稹心中也是感动,大手一挥:「好说好说,子卿啊,你放心,我这就叫人去点数,晚间……不,片刻之后,说不定你从童枢密那里还没回来,我这里的钱,就送到你营中去了!」
「那末将就去了!」苏武,还要弄个依依不舍。
「去,只管去,快去!」谭稹头前比手作请,还把苏武往帐外去送。
苏武是一步三回头,实不愿也,无奈何也……
已然走远几步了,苏武还回头:「谭置使,帐外冷,快回快回!」
「好好好……」谭稹那真是喜笑颜开,身心舒畅。
只待苏武去也,谭稹回帐中落座,一旁还有辛兴宗,谭稹叹得一语来:「哎呀……没想到啊,这年轻人,当真知进退,难怪……难怪他如此善战,那真是七窍玲珑心,心思透彻!」
辛兴宗便在一旁来回:「末将也是没有想到,只以为这苏武是那童枢相一手提拔之心腹,便是那油盐不进的性子,意外之喜,当真意外之喜。」
谭稹转头一看辛兴宗:「你放心,此八十万贯,收买人心也,我这还有二十万贯,只管往你军中送去,只待我再往两浙各州府调拨来了钱粮,再与你来补!」
辛兴宗心中已然乐开了花,脸却正色:「恩相小觑末将也,末将如此奔走,岂是为了这点钱粮之事?」
「好好好,真好,辛将军,深得我心!」谭稹心下里,都是畅快,只管去想一想,左手京东军苏武,右手西军辛兴宗,再加一些京畿军将,大事,成也!
比来之前与诸位相公商议之时的预想还要好!
苏武当真往童贯帐下就去,这般乐事,岂能不去?
童贯帐中,倒也无他人,就随差程浩在旁边伺候,童贯自也是案牍无数,京中来的,各州府来的,各军来的……
便正是大手一挥,在一份公文中签下大名,无他,江南头前之军将,但凡作战不力的,抗贼不坚的,一应捉拿治罪,家眷充公!
只看苏武来拜见,童贯手一摆,让苏武坐在一旁,便是来说:「废物,每年几千万贯,上亿贯的钱财,养得这些废物!」
童贯在气,只因为每年全国各地的军饷,都过他手,他亲手花的钱,所以格外来气。
但苏武不气,只管说道:「有一乐事说与枢相来听,也好教枢相心中开怀一些……」
「你说来听听……」童贯点头。
苏武自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来说,来说这些事,很重要,特别是在官场之上,格外重要,便是万万不能仗着信任,真做出那般首鼠两端之事来。
童贯听来,自是哈哈在笑:「你这厮,何必如此得罪与他?到时候,他岂不恨你入骨?」
苏武只管愣愣来答:「下官何曾得罪他了?他不是自己说为家国事,为天子事,如此奔走吗?他这赏钱,下官岂能不要?」
便是苏武装得真像,一旁程浩都笑出声来了。
童贯又看苏武,语重心长来言:「其实啊,你也不必如此,我终究……怕是不得长久了,你还年轻。我也知,你是为我鸣不平,想要惩治报复他一下,其实当真不必,来日他得了势,你当真就难了,那时候,我在地上埋着,也帮不得去了……」
苏武只答:「管他那幺多,他不知深浅厉害,便教他吃个苦头去,我以本事立身,还怕了他一个几十年不出宫闱的阉货?」
苏武属于是嘴巴不把门,岂不知当面也是个阉货。
却是童贯也不气,微微笑着:「只念我啊,还多活几年就好。」
「那是自然!只待稍后,我一一去拜会一下西军诸位,再去河东军走走,我且看看,这兵分两路之事,那谭稹到时候如何收场!」苏武只管如此一语。
童贯闻言,便也动容,眼前这苏子卿,当真是好,许多事本该自己想办法操持,苏子卿却都知道,也主动帮着去操持。
麾下有如此贴心之人,岂不让人舒坦感动?
童贯点点头:「好了,说点正事与你,你来得久,麾下已然也有江南之人效命,天子有罪己诏一封,你想个办法,把罪己诏送到杭州城内去,也想办法打探一下杭州城内之军情……」
这事,对于苏武来说,倒是不难,婺州人也好,湖州人也罢,混几个到杭州城内去,当是不难。
倒是苏武没想到,天子还真有罪己诏?
那赵佶真知道自己错了?
罪己诏已然不假,但苏武知道,天子是万万不可能觉得自己错了的,历史上,便是方腊一灭,花石纲照样也会接着走。
天子头前不是知道错了,只是有些怕了,怕真有那百万之贼的倾覆之危,一道罪己,便是安抚人心。
只待贼势一灭,众人再顺着让天子舒服的方向,把那些美言美语一说,只说江南一切安好,江南之民心不在贼,江南之人无不感念天子恩德,天子也就舒坦了,花石纲也就继续了。
「此事,下官自去办妥。」苏武点着头,罪己诏还是要送到杭州城内去,如此有利战事。
天子都给大家道歉了,天子都知道错了,还要怎幺样?
自也会有人感激涕零……这不是假话,天子就是神明,就是信仰,哪怕是贼众,这神明之尊,依旧有效。
天子一旦真罪己道歉,方腊之大义,就更又失去不少,这个逻辑道理在这个时代,是通顺的。
「去吧……」童贯点着头,还要继续工作。
苏武出门去,脸上也笑,他如今,是真摸到童贯的脉搏了,童贯其人,别看他表面大度宽容,话语里也多是善言善语,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宽容大度之人。
便是童贯话里说着这也不必,那也不必,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去争。
其实,苏武真要做的时候,童贯心中高兴不已。
显然,童贯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自己的权柄与威严,极其看重!只是外在里不表现而已,这般,岂能不是另外一种高明?
苏武那就更要去做了!
先去西军营帐,他要把西军刘延庆麾下之人都认一认,交个朋友,结个善缘!
再施一点情义,钞能力大法,当要用了,西军这些「穷人」,没见过世面,苏武带他们见见世面。
到得西军大营,只待通传,苏武直往那营帐去,却也没想到,那刘延庆百忙之中,竟是带着众人出大帐来迎。
这就有点……隆重了!
苏武岂能失礼,远远的,苏武就拱手不止,快步往前,一定要比刘延庆等人走得快!
「诸位诸位,岂敢岂敢,是我失礼,是我失礼啊!」苏武远远在说。
刘延庆一把年纪了,却满脸是笑,也来拱手:「诶,苏将军这是哪里话?苏将军之威名,这一路来,那可是听出耳茧子来了,只看那湖州城外堆起的京观,你我都是军将,岂能不叫人心驰神往?」
苏武知道,刘延庆说敬佩,那应该是有的,但也不至于敬佩到这个地步,这都是人情世故罢了,苏武拱手不放,只管来说:「小辈失礼,刘总管唤一声子卿就是,总管快快帐内请,后生晚辈,实在受不得刘总管这般来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