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他们要得,你自也要得!

第169章 他们要得,你自也要得!

完了,全完了……

那大纛依旧高耸,甚至迎风招展。

方貌环看左右,左右,竟是没有一人在看他。

一队重骑奔来,几百精锐亲兵,竟也多是在逃,有少数人上前去迎,迎着迎着,也在逃散……

不论方貌如何呼喊下令,再也没人听他号令了,也多是听不见他的号令了。

方貌下意识想从土丘上下来,想打马就走……

却是再左右看去,他又没了动作,晚了,一切都晚了……

有那硕大的汉子,走到身边来,方貌擡头去看他,那汉子把铁兜鍪一掀,嘿嘿一笑:「洒家可逮着你了!」

倒也不打不骂,就是笑着,巨大的朴刀往另外一个方向挥去,手臂粗的大纛旗杆应声而倒。

方貌就看着这巨汉,兴许也想,人怎的能长得这幺粗壮高大?

巨汉并不看方貌,而是去看前方战场,等的是这大纛倒落之后,战场的局势变化。

其实陷阵已然也就要突入到方貌面前了,两侧还有那些精锐铁甲,还有一些反抗之力,却是在大纛倒塌的那一刻,不知多少人在惊呼,也不知多少人在惊呼声中回头来看。

崩溃崩塌,就在瞬间……

重骑之威,在这野战对垒的战场之中,再一次显露其威力。

此时,那巨汉鲁达,才把蒲扇一样大的手往那方貌后勃颈一放,那方貌立马脖子一缩,便如小鸡仔一样被控制在当场。

鲁达来问:「你就是贼王方貌?」

方貌无力之间,点了点头:「是我……」

鲁达还来问:「你怎幺不跑呢?」

方貌又去环看,这话如何来答?是反应慢了?还是悍不畏死?还是脑袋空白发愣?亦或者是其他什幺原因呢?

答不来!

鲁达又笑:「算你给了一桩前程,洒家当也有个将军之名!」

将军自是不难了,就看是什幺将军了。

从一个小小的军汉,以功勋升迁到了一个小小的提辖官,再到指挥使,再得将军……

这一路来,也是不易。

鲁达并不是那般激动的喜悦,反而有几分唏嘘,唏嘘之间,擡头去看那四五百步之外的自家大纛所在。

那里有一位将军,正也在打马往前,大纛也在动。

鲁达把大朴刀插进江南的泥土里,这里土丘略高,虽然有雪,却还较为干燥,便是一屁股往地上坐去,也把方貌摁在身边坐下。

几百骑也在周边环绕,并不再打马去冲。

鲁达有话语来说:「洒家知道你们干这事,多少有些迫于无奈,但是,你们这幺干下去,这世道不会变好,只会变得更差!」

那方貌听到这番话语,那本已无神的目光陡然有了神采,立马就答:「朝廷昏庸无道,奸佞盘剥无情,百姓任人宰割,怎幺都是活不得,揭竿而起,有何不可?」

鲁达点着头说:「倒也无甚不可,洒家以往也不懂得这些,洒家的心思以往也鲜少多想什幺事情,只是而今里,多想了一些,你不想任人鱼肉,却又鱼肉起了他人。」

「我鱼肉了何人?」方貌铿锵来问,便是问心无愧。

鲁达其实在喘粗气,他着实也累,身躯过于庞大,力气过于庞大,从来不善久战,只待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便是再来说:「你要杀贪官污吏,许也说不得对错,但你这麾下十万之人,皆杀的是贪官污吏,皆抢的是贪官污吏,那杭州城里的百姓,江南几十州县的百姓,都是贪官污吏?」

方貌答得一语来:「本王自是严加管束了麾下!」

「但你,管束不住……」鲁达是一个不想事的人,但他却从来又是一个极其通透的人,他不想事,不代表他想不明白事。

鲁达一语,方貌凝噎。

却是方貌噎得片刻,也有话说:「做这般改天换地的大事,岂能没有牺牲?」

「做大事……」鲁达唏嘘一语来,擡头又看了看,擡手一指远处在移动的大纛,说道:「你看,那位贵人,他也在做大事,他也带来许多牺牲,兴许也有无辜,但他不肆意,他麾下的军汉更不敢乱来,也不会乱来……」

「自是成王败寇,本王在此一败,你自怎幺说都有理,本王若在此胜了呢?道理自也在本王!」

方貌别过头去,刚才的情绪尽扫,这一刻,便真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你们啊,不该如此,兴许是不该如此裹挟,想来起事之初,你们兴许占得几分大义,从你们而行之人,多是心怀激愤之辈,所以,许多人随你们上阵,便是真能效死,你们也能拢得不少精锐,何以如今是这般局面?」

鲁达,一语中的。

方腊麾下,为何会有那前赴后继的精锐?

只当都是教派洗脑?显然不全是,是这江南,真有许多人在无比愤怒与仇恨之中揭竿而起,这才是民心,也是奋勇敢死的力量源泉之一。

何以现在局面至此了?

是那百万贼,来得太快,过于良莠不齐,牛鬼蛇神尽收在手,却又管束不住,那些没有真正念想的人,一旦掌握了绝对的武力,他们的武力,便会肆无忌惮,任意施为……

那本有的一点大义名分,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那太湖四贼,或说太湖四杰,本也不喜朝廷,为何又不愿从方腊?

也如那湖州城中,达官显贵只是少数,但那些百姓竟也愿意帮着抵抗贼寇,这就是问题所在。

鲁达还有一语:「你们今日之败,许是战之罪也,更多却不是战之罪,是你们自己走向了败亡之路!」

方貌似也在想,便是这道理完全反转了过来,头几日还在为百万之众而高兴,怎的忽然就变了?

只回头去看,看那十万人撒满天地去逃……

方貌知道,兴许眼前这个巨汉说对了什幺,至少说对了一点点……

按理说,江南之地的百姓,应该是箪食壶浆来迎圣公之军,那苏湖之地,更是朱勔苛政的重灾区,更该如此!

那太湖之贼,还把朱勔刺杀当场,更应该出兵来援来迎……

怎幺都没有发生呢?

方貌还是回头去看,一百多里之外,就是杭州,杭州城内,此时此刻,在发生什幺?

那大纛来得极快,四五百步的距离,健马片刻就到,那位朝廷先锋大将,已然就在近前。

巨汉起身去迎,那位大将翻身下马。

方貌也去打量,一个年纪轻轻的汉子,模样硬朗周正,不比刚才那巨汉高大体宽,却是迈步走来,龙行虎步。

那大将上前来,低头看了看方貌,又去远眺战场,看得好几番,才回头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鲁达嘿嘿笑着:「哥哥,洒家也是意外,只道这厮是不会逃……」

这意外之喜怎幺办?

倒也简单,苏武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当今天子,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特质,那就是很喜欢很需要情绪价值。

这般的贼王,那就是最好的情绪价值,让这贼王趴在天子面前不断请罪,天子的情绪价值就拉满了。

只要你能给天子提供无与伦比的情绪价值,那天子就会加倍奉还,对你好得如同至亲。

「哥哥,接下来怎幺办?」鲁达来问。

「回湖州再驻扎,往后攻坚之战,当与友军同袍共同奋战!」苏武答着。

野战,差不多打完了,兴许还有一两回,但再也不会有这般的场面了,方腊之军,往后定是据州县城池而守,只求退敌,不会再随意出击了。

抓到了一个反王,这份功劳,也算足够足够大,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方腊擒拿在手,这场战争的主要功勋,皆在苏武。

是苏武一己之力挡住了百万贼军扩张的步伐,是苏武两番与十万、二十万贼军死战,定住了局势,还擒拿了反王。

再是苏武擒拿了方腊,这一切也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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