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车一车的柴火,更来许多,也还有百姓们肩扛手擡,便是都来劳军。
那兵马都总管钱世疆,更是带着麾下军汉帮着运送,更也多送一些粮草菜蔬之物,乃至还有肉。
有时候,坏事很多,但好事也有,事情怎是这般,一旦情感上互相交流连接起来,事情总会走向正循环。
营寨里的军汉一边帮着擡东西,看着那红彤彤的肉,一边用京东的口音笑哈哈说着:「你们放心,俺们一定能打赢,贼寇算不得什幺,哪里的贼寇,俺们也杀得他落花流水。」
「多谢多谢……」湖州的百姓,便也淳朴,满脸是笑,拱手作礼。
竟然还有酒,这般雪天里,喝口酒来当真暖身子,只是……军令之下,不得饮酒,但是打胜了,将军会赐饮,军汉只管搬,搬得更是喜笑颜开。
也有军汉叮嘱:「赶紧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天黑之后,可就不要再开城门了,指挥使说了,贼人明天就会到,你们只管在城头上看着,看着俺们如何杀贼!」
只待湖州城的人回了,夜里冷风起,军汉们枕戈待旦入眠去。
一夜去,再天明,满眼一片雪白大地,军汉们也都主动清理起帐篷上的积雪,清理着营寨里的道路。
四处都是湿哒哒的……
炊烟袅袅在起,大小篝火再燃,只待烤热了手脚,浑身便都暖和了,再去拿那冰冷冷的兵器甲胄,也并不寒冷刺骨。
贼人来了,来得不快,灰黄灰黄一大片,从南往北来。
旌旗也不如何去展,队列也并不整齐,乃至一个个缩着脖子弓着腰,抱着手臂低着头。
天气,对谁都是公平的。
城头之上,大小官吏,都在观看。
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只一眼望去,仿佛地平线都被贼人全部占满,仿佛这些贼人都是从天边走到了大地,多……
呜呜泱泱说不清的多!
城头上,一片凝重。
再看半个时辰,旷野之中,麻麻灰灰,无边无际。
邢岳看得太清楚,他下意识里,真有一种要转身就逃的冲动。
也难怪方腊之贼到得哪个城池,便是轻易而克,这般的人数规模,对人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大。
城楼之上,此时寂静得针落可闻,没有一人来说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什幺……
只管往东边转头去看看吧,那官军营寨,昨日看还觉得好大一座营寨,今日再看,这营寨莫名就小得可怜。
怎幺会这幺小的?援军怎幺就这幺少呢?
煞白的脸色,左右看去,皆是!
邢岳得开口了:「贼人看似多,都是乌合之众也,禁军精锐看似少,一万打十万不在话下!」
这话说来,邢岳自己都不信,但得说,
钱世疆也来接话:「那是自然,便是方腊贼百万来了,那苏将军必也死战!」
两人说完,却是无一人接话,这话还怎幺接呢?
这话,又教人如何去信呢?
那苏将军,此时看得如此贼势,怕是也在想着撤兵之事了吧?
那些军将军汉们,怕是也在后悔吧……
往东边去看看,倒是还并没有撤兵退兵的景象,只是也有许多军汉军将从营帐里出来远眺,乃至也到营门口去观看。
开始起了声音,人的脚步声,但听不出是脚步声,只有一种沉闷的嗡嗡轰轰的声音,好似是从大地传来的,又好似是从天空传来的……
便是只听着耳边这声音便能动人心魄。
这大概就是十万之人的威势!
此时苏武已然打马到了营寨门口,他看得认真,却是贼人太多太多,铺开去当真如汪洋之海一般……
太多了,就看不真切。
只听得苏武忽然呼喊一声:「二郎!」
「哥哥,我在!」武松答了一语。
苏武再喊:「花荣!」
「末将在!」花荣拱手!
「你二人点五百轻骑,随我去查看敌情!」苏武军令下完。
众人都看着苏武,那许贯忠有话说,但欲言又止,他许是不想将军犯险,但却也知将军为何犯险。
只看左右军汉,当真有不少人面色微微有变,好似心中泛起了一些嘀咕。
苏武麾下军汉,有些人是见过这般场面的,比如昔日济州高俅十三万大军水陆并进。
但也没见过敌人这般规模而来,何况更多人也并没有见过如此场景。
人类,最怕的是什幺?便是一种未知,东平府来的军汉,对方腊着实没有了解,只管知道方腊势如破竹,打哪个城池都不费力。
这种未知,苏武就得把它变成有知。
苏武得干点什幺了,首先真是为了查看一下敌人各处各部的情况,更也是为了稳定军心,敌人十万之众又如何?
苏将军带着五百人就敢去,十万之贼,不过草芥而已。
五百轻骑就到,苏武打马出营,他自己也带了一张骑弓,虽然他并不十分擅长,但马背上拉弓射箭这个动作,他已然熟稔非常。
「走!」苏武举起拿着马鞭的手,一挥而下,浑身上下不露出一点犹豫。
「愿随将军效死!」五百骑轰轰隆隆出营寨而去。
营寨之内,所有人都眼巴巴看去,看着将军出寨迎着十万之众去。
其实,没有十万之众,最多在七万左右。
但视觉感官上,七万与十万,没有多大差别。
这湖州城外,太平坦了,这七万人铺开去,太广太广。
便是城头上的人看着苏武带着五百人打马出寨,看到到了那一瞬间,无不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连知府邢岳都问:「这这这……这是作甚?」
钱世疆绞尽脑汁来答:「这是……悍勇!」
哦?这就是悍勇?
邢岳定了定心神,立马左右去说:「看到没有?这是何等之悍勇?」
也是看起来着实悍勇,高处俯瞰而去,远处是一片汪洋大海,然后一缕砂砾正在冲着汪洋大海而去。
有话怎幺说来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以往是不真切的,此时,就看着这一幕,真切无比。
钱世疆立马又接:「这便是让贼人知道,即便他们人多势众,禁军精锐,那也是有死无生,且看那方腊贼怕是不怕!」
忽然,邢岳问得一语:「那头前一个,是不是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