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苏武也有猜测,贼人此番心急,知道苏武大军在后,想来宋江吴用也有那不断催促的命令下去,贼人心急之下,逼问钱财,岂能不动手段?
死伤之事,只怕……还不会很少。
赵明诚无力点了点头,便有擡头来看苏武:「将军,可截杀到了贼人?」
就看赵明诚的眼神,那慌乱还在,却也知道自己犯大错了,那害怕也有……
苏武更从赵明诚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乞求,乞求帮助……
上次在青州见他,他刚起复再用,正是意气风发,酒席之间,便是那主角人物,老宗泽是三百里去迎他这个上官……
今日再见,苏武只有叹息……
「贼人截杀不少……」苏武点着头。
「这就好这就好……」赵明诚也连连点头。
「可是……」苏武这幺一语,顿住了。
「什幺事?苏将军只管来说,咱们二人一见如故,近来书信来去多次,已算知交,将军有话就说……」赵明诚又慌乱起来,想来心中一直忐忑。
「可是这事,如何是好啊?」苏武看着赵明诚。
赵明诚闻言,面色更白,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脚步稍稍一移,身形跟着一晃。
苏武擡手一扶,还是一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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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诚再看苏武,眼神里皆是期盼:「将军可有良策,将军可有办法?」
苏武又叹气……
却是身后许贯忠忽然说话:「将军,赵相公,坐下来说,坐下来吃杯茶,慢慢说!」
苏武看了一眼许贯忠,岂能不知许贯忠那打岔提醒之意?
苏武对着许贯忠摆摆手,便是告诉许贯忠放心就是,他心中犹豫几番,岂不就是为了笃定而来?
若是不提前去想去犹豫,那就是此时犹豫了……
苏武知道,赵明诚会求自己,就像此时,就像眼前。
赵明诚更在作请:「坐坐坐,坐下说……」
苏武点头,落座。
赵明诚那期盼的眼神,又在苏武身上,口中连连来问:「这一战,是胜了,对不对?苏将军既然这幺快到了莱州,那肯定是打胜了贼人!」
「胜了。」苏武点头。
「将士可有死伤?莱州府衙里的钱都被贼人劫去了,但我……我青州家中也颇有资财……」赵明诚抓住了苏武的手臂。
「死伤不多……」苏武如此答着,拒绝了赵明诚的钱,便也真是没什幺死伤,一场两千对八千人的大战,比苏武想像的要轻松许多。
也是苏武使尽浑身解数,开战之前,贼人体力士气已然大减。
更是苏武没想到,宋江吴用之辈,在他苏武面前,已然是那惊弓之鸟一般。
赵明诚当真好似要哭出来,只问:「苏将军,不是大胜了吗?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苏武看了一眼许贯忠,起了身,摇摇头:「赵相公,倒也无妨……咱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许多年来,都不曾严惩过官员,相公本就在青州隐居,此番致仕,倒也无甚……」
苏武说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大宋朝,对文官太好太好,自真宗仁宗而下,从来不杀文官,坐牢都少,苏轼坐过牢,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已然是极其少见之事。
一般犯错,贬谪就是,哪怕真犯大错,革职回家,再大错,不外乎发到琼州当官,没有更严重的了。
此番赵明诚之事,其实后果不算太严重,因为苏武把这个屁股擦得还算干净,赵明诚十有八九,革职回家去,再不续用。
苏武之语,是安慰赵明诚。
却是也没有安慰到,赵明诚两行泪水,还是落下来了,为何?
他自还要名声,如此一遭,名声尽丧,不论在哪,脊梁骨永远被人戳着,他乃名士,一朝扫地,往后再也见不了人了。
苏武拱手:「赵相公,我便回军中去了……」
「苏将军……」赵明诚便也站起。
苏武回头看了看:「赵相公,我若还有词作,还寄给你……」
赵明诚站在那里,头往前微微倾着,驼着背,双腿微微弯曲,双手无力垂在左右……
轻轻摆摆手……
苏武转头回来,迈步去。
许贯忠飞快跟在身后,轻声说得一语来:「将军过于重情,其实……不好……有时候关心则乱,反误大事……」
苏武不说话,只管往前走。
许贯忠继续说:「去那城中军营处,我便来写,将军加印。」
苏武轻轻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那衙门里,赵明诚瘫坐在座椅上,久久无神,便是也不知该去做什幺……
也不知他后悔不后悔,当时一时失措,竟当真转身就跑,人在恐惧之中,下意识如此去做,便是战胜不了恐惧……
回头来,怎幺会不后悔呢?
后衙里,妻子李清照还在,当时拉着她就上车跑,跑出城了,李清照才知道详细,便是从那一刻起,李清照就再也没有了一个笑脸……
乃至话语里,也多是讥讽。
那后衙,赵明诚也不愿回了,回不去了,心中念想许多恩爱事。
想的是夫妻二人煮茶闲趣,两人猜书,说一句话来猜,猜这句话出自书架里哪本书的第几页……
妻子从来都赢,偶尔输了,便是耍赖,茶水无意之中泼在水上,便也是茶香四溢……
那时,多美好。
而今……
却是今日,妻子李清照还写一首诗来,拢共四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诗……
这诗啊……
赵明诚想着想着,忽然只觉得胸口一闷,上下不接气了,只待闷得几番,一口痰吐出,便是胸口衣衫,一片血红……
「来人……来人……」赵明诚看得这一片血红,又起惊慌。
自有人来,呼喊来去,快请郎中。
终是七手八脚擡到后衙,躺在床榻之上,郎中来了,开了药,去了。